童贯应了,让他路上小心,多玩两日也无关系,开春前回来即可。另外特意叮嘱,“你此番是受命在外,无令不得回京,若是被人在东京看到,官家要怪我管理无方。”
言下之意,童贯认为王汉是想家里李清照,要回东京看娇妻。故而提醒他,要注意分寸。
王汉晓得利害,表示绝对不回东京,真的是去延安府。
湟洲到延安府,全程将近一千公里,又是冬日赶路,高原上风雪交加,让王汉吃足了苦头,幸好他出来骑着两头牦牛,不然很可能要冻死在半路。
即便如此,他也不悔,作为军人,他有钢铁般的意志,为达目的任何困难都能克服。别说时间能等,可以过了冬天再去延安府,王汉的性格急躁,根本等不得,脑子里装着护体宝甲的秘密,睡觉都不香。
打仗时候还能用军事麻痹自己,眼下不打仗,跟着一班军汉成日里喝酒吹牛,闲的蛋疼,还不如去延安府找徐宁表舅。
走了将近一月,终于抵达延安府,王汉找了当地最大的酒店洗澡休息,好好缓了一夜,第二日便去延安军器坊寻找汤峪。
汤峪便是徐宁的表舅,也是汤隆的父亲,汤家世代以铸造兵器为业,在延安府非常有名。因为武器做的好,汤峪深得老种经略相公赏识,便给了个知寨官做。
知寨是个什么官?
【寨官,民官也。知寨如里正之於长官】。这是说,知寨非朝廷正式编制,是个民官。用王汉后世的意思来理解,就是个民兵大队长,但这个大队长有实际兵权。
比如西夏和宋交界,尽管表面和平,实际私下里多有龃龉,经常你打过来我打过去,所占领的地方,来不及建城,便建个寨子,放一队兵把守。这个寨子,便是知寨。兵员的头目,便是知寨官。
虽然不受朝廷正式册封,但待遇是从九品武官待遇,还有许多实际好处,不容细说。
另外一种,则是巡检知寨,适用于土匪出没之地。
讲道理,一个铸造武器的铁匠,是没办法做官的。但汤峪实在有一手好本领,由他指导铸造的兵器,要高出其他人许多水平。老种相公是个独具慧眼的人物,当然要给汤峪些特殊待遇,便给了个知寨官做。
到了军器坊,王汉向守门湘军说明来意,自己是东京来的,和汤知寨亲戚,很快便给通报,不多时内里出来一位雄伟老汉,约莫五十三四,上下打量王汉,面带笑容,兀自稀奇,“可是徐家表侄?”
王汉连忙拱手:“问表舅好,我姓王,叫王汉,和徐宁以兄弟相称,此番从东京往秦凤路河湟开边,受徐宁所托,来看表舅。”
说完手指牦牛背上,各种礼品,好大一坨。
汤峪见状拱手,客气了客气了,而后让王汉稍等,他告知一声便来。
不多时,汤峪从军器坊出来,带着王汉往家里去,距离军器坊不远,是个高门大户,进门有仆人和丫鬟,来问客人好,帮客人拿礼物。
进去宾主二人坐了,先是一番闲聊,问些东京风土人情,又问河湟开边战果,听说已经占据湟洲,汤峪欣慰,称赞:“王经略相公也是一方名将,名声比起老种经略相公丝毫不差。”
也是事实,西军几个将领,都有几分本事,但王厚和种师道相比,底蕴差了些。王厚是王韶之子,只传了两代。种师道可是家传五代名将,延庆路守军被称为种家军,乃是大宋第一军,汤峪说两位相公名声不差,乃是谦虚之意。他是把王汉看成王厚家里什么人了。
王汉也不解释,多聊两句,假装不经意,开口问起,“汤表舅,徐宁哥哥家里有副刀枪不入的雁翎围金甲,听闻是出自表舅家里。”
两人聊的正好,突然提到雁翎围金甲,汤峪表情一怔,略微失神,很快掩饰过去,呵呵笑道:“是祖上所做,可惜工艺已经失传,如今我们再也做不出那样的甲了。”
王汉心道:你们当然造不出那样的甲,那种叶片镶嵌手法不用机床是做不出的。面上继续问:“却是不知,是那个年月做出来的?”
汤峪闻言皱眉,看王汉一眼,心里似乎嘀咕,不想答,但还是说了,“太祖年间便有了。”
说的王汉心思一动,果然如此,雁翎围金甲出现的时间在大宋建国之前,如此也解释了甲内为何会有三句话的血书留言。肯定是有人对宋太祖赵匡胤说过什么,所以他才会在太庙石碑上刻字留言,警告后世子孙,不得杀士大夫。
这招狠呐,看遍北宋百多年,竟然没杀一个士大夫,堪称奇迹。
知道这些还不够,王汉再问:“表舅可曾听家族长辈讲过,这宝甲铸造时候有什么特殊?”
眼见汤峪脸色变得十分严肃,王汉笑着解释,“是这样的,小侄也是家传铸造工艺,对各类钢铁金属都有了解,唯独没见过雁翎围金甲上的材料,故而好奇,所以前来询问探讨。”
汤峪呵呵两声,摇头,“百多年前的事情,我哪里知道。若是知道,雁翎围金甲也不会是全天下独一份。”
王汉闻言,面露失望。
汤峪见状,询问:“你从湟洲长途跋涉上千里,就为了问这个?”
王汉笑言否认,“不是,主要是替徐宁哥哥问表舅好。”
汤峪笑笑,不再询问,起身走向门口,看看屋外,叹一口气,面色沉痛,叨咕一句:“为有牺牲多壮志!”
王汉刚拿着茶杯要喝,闻听此言,惊的一个激灵,茶杯捏的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