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卫卒最前列的戈手一接敌就被夷矛捅穿了犀甲,在他不能相信的眼神中,夷矛穿过整个身躯,从身后透出,奔跑中的第二排戟手避之不及,自己撞在了夷矛上,好在他的手死死握住了矛柲,不让矛身再往自己身体里捅。
“弃矛!”三名屯长异口同生,这其实是楚军的口令。抽不出来的夷矛被他们抛弃,腰间的钜刃抽了出来。阳光之下,刃身反射出来的光亮让赵政忽然想到了王后芈蒨。
“杀!”三十名矛卒冲入卫卒阵中挥刃大砍。屠睢瞬间呆滞!他说荆人矛阵不合阵法,我军戈手一旦近其身,阵必混乱。可秦军前排戈戟手一旦完蛋,荆人抽出腰间钜刃,真正不合阵法的其实是秦军。
卫卒高大,但越是高大就越是笨拙,且他们手上持的是四米左右的铍矛,一旦被这些手持五尺钜刃的矛卒近身,立刻就被杀的哇哇大叫。生死之间他们已经忘了大王就在身侧,也忘了大王‘只许胜不许败’的王命,居然弃兵往后逃奔。
赵政的脸当即就黑了,他好像被人狠狠抽了两记耳光,脸上一片火辣。三万卫卒是他最信任、最依赖的宫城卫队,居然打不过蒙武从战场上随意派回来的战卒。
“杀!”他恶狠狠的喊道,喊完之后又咬牙道:“再战,若胜再升爵三等!”
“大王有命,逃者杀!汝等再战一场,若胜再升爵三等!”奔逃的卫卒很快就横死武场,获胜的矛卒兴高采烈。他们或多或少有爵在身,刚才升爵三等,爵位最高的人已是官大夫,官大夫再升一级至公大夫就能免除军役,升三级就是五大夫,能有三百户食邑。
须臾,轰隆隆的鼓声再起,又一队卫卒列阵而来。他们显然受了指点,持酋矛、持长铍的卫卒站在最前,短一些的戈戟站在阵后。建鼓声中双方皆是狂喊,而后再次亡命相冲,武场尘土飞扬。
‘噗、砰……’交兵时卫卒无一例外的被夷矛捅中,他们手里两丈长的酋矛也捅中了矛卒,可惜青铜矛头只能在钜甲上发出一声砰响,根本就捅不进去。
“杀!”弃矛抽刀的矛卒一旦靠前,卫卒又被杀得七零八落,即便后排戈手上前也无用,那铜戈竟然被宝刀一斩而断。战斗很快分出胜负,最后剩下的五六十名卫卒人人带伤,被矛卒团团包围。
“寡人……”赵政再无年轻人的气盛,他走下戎车要去亲看那些矛卒。
“大王!”明白他意思的赵高大惊,他赶忙拦住:“大王若想一观,召数人近前便是。”
“然。”赵政闻声停步,几个满身是血的矛卒满脸惊愕的奔了过来,头上的铁胄也未除下。
“禀告大王:酋矛虽中其身,然不入也!”屏护的卫卒外,镳公赵善等人亲自上前检查矛卒。刚才他们看到卫卒捅中矛卒,但没有一名矛卒因此倒地,原因当然是在钜甲身上。此时摸去,中矛之处确有凹陷,甲片却完好无损。
“禀告大王,钜刃长逾五尺,斩戈斩柲皆断也!”赵善抽出矛卒那把犹带鲜血的宝刀,无奈叹息。
“卫卿,”赵善看向卫缭,见他仍然赤身负荆,于是下车亲将他身上绑着的荆条解下,紧握着他的手和声道:“上卿之意,寡人知矣。”
“臣……”卫缭眼泪喷涌而出,他挣脱赵政的手大拜:“臣有负大王,臣死罪也。”
“卿无罪,卿有功。”赵政再次将他从地上扶起。“卿可知荆人钜甲钜刃之卒几何?”
“项燕之军,军阵着甲者九行;荆王之军,着甲者六行,共有六七万人。钜刃更多,半数荆卒皆有钜刃。”卫缭带着哭音。“除此,荆王还有一支铁骑,战马披皮甲,骑士着钜甲,冲阵时手挟夷矛,矛断后抽刃砍杀,便是义渠人也非敌手,辛梧大将军正为其所杀。
故大将军言,‘此时荆人铁骑尚少,步卒亦非全是夷矛,若再予其喘息,下次再战更难胜之’。大将军请大王勿攻赵,应发五十万大军先灭荆,不然,荆国必成秦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