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日常费用早用完了,一直都是从食物费用里面扣除的;这个月的食材费用本来就剩的不多了。”
秦越人沉吟片刻,问道:“……药材费用还有吗?”
“药材费用足够。”
他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那便好,吃饭吧!”
秦越人虽喜欢吃各种好迟的,也怕没东西吃,可他终究有一个原则,那便是绝对不能动药材的资金!
说不定为了自己一时嘴快,便有一人命丧黄泉。
饭席不如昭云想想的一般安静,反倒极其活跃,像是真正的宴席一般。他们一面吃饭,一面交流着自己最近的感悟,就连那书呆子子容,也敞开了话匣子。
这里似乎是世俗礼法以外的宝地。
“你便是那位昭云?”
不知何时,秦越人竟然都已经将饭桌上的菜吃干净了,都快要舔盘子了。
吃完饭的秦越人便叫住了昭云:“你的事情我已听子阳说了,不过很遗憾,我并不能帮你。”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一般轰在昭云心头:“为,为什么?”
秦越人摇头轻叹:“非是我不救,只是蜀地太过边远,瘴气严重,路途艰难,我这老骨头一来一回恐怕就散了架!我还想多医治点人,而且那瘟疫已过了三个月之久,只怕早到了爆发期,我即便是去了,也来不及……”
秦越人的这句话,总结起来就几个字:
没救了,等死吧,告辞!
扁鹊三连,无懈可击!
可昭云笑不出来,他握紧了拳头,几乎是拷问一般的喝道:“秦先生,我素来敬仰您的贤名,可医者行于世,何处病患不是患?难道就中原的病患是人,我们蜀地的病患就不是人了吗?”
晚席安静了下来,无论是秦越人还是他的徒弟都在盯着昭云。可是昭云丝毫不惧,又道:“秦先生……我知道这么说强人所难,可您说瘟疫到了爆发期,那他一定就爆发了吗?纵然我家乡百号人千号人能够救下一人,那不就足够了吗?”
“我们是医工,但却不是谁的私人物品!”一个徒弟喝道,“医者,可医一人,医十人,医百人乃至千人,可他治得了整个天地的疾患吗?若是一个地方有一人得病我师傅就得去,那师傅早就累倒了!”
“师弟……”子阳似乎想劝一下自己莽撞的师弟,可话到了嘴边,他却出不了口了。
他希望能够帮到昭云,但同时现实又无法让他这样;因为他们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可以救下来的。
“非是不救,心难勉之。”就连话很少的子容都是如此言语。
子术沉吟了片刻,道:“师傅一走,不知千人万人死于疾患;昭先生,不可太过自私。”
“千人万人,不及我心中一人!我知道我很自私,可人活世上,不得自私,为何大爱?连自己的家人都救不了,靠什么行走于世间,医治天下之人?”
空气安静的有些诡异,只有无敌不停蠕动嘴巴的声音。
不远万里去就一群不知道能不能救好的人,与在当下救治更多能够救好的人,究竟哪一个才算是正确答案?
没人知道,或许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因为医生本来就只是一种职业,你不能用自己的道德标准去强求他做什么。可是在病患心中,又是如何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好起来?
“子越,收拾桌碗,为师累了,想早点休息。”
秦越人的忽然开口,几乎直接宣告了昭云的落败。
“诺。”
……
晚席不欢而散,直到最后都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
子阳留下来陪着昭云,毕竟是他提议让昭云找秦越人的;可是如今事情有变,他也有责任。
“别伤心了,师父有师父的想法,你我皆不能强求。”
月色之下,子阳极其温柔的安抚着昭云,可昭云却摇了摇头:“不,确实是我不对,让一个七旬老者跋山涉水去救人……太荒谬了,若是出现了意外,天下人都不会原谅我的!”
“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可是我看师傅……其实是有意帮你的。”
昭云一愣,忙问道:“此话何意?”
“你有所不知,当年师傅医术尚且不精的时候,便有一朋友患病,他连忙前往,却没能医好他,至今这都是他心中的一道坎。或许是因为你的那句话,师傅动摇了;他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才一心一意的将心思放在医术上,以求拯救更多的病人。”
“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昭云道,“有你们这群徒弟,他会名垂千古的。”
“你不想救你的亲人了?”
“想!”昭云想着卧榻再床的夷月,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可是我不能逼迫先生前去!他也不会同意的!”
子阳忽然一笑:“其实,你有办法说服他的……”
“……什么意思?”
“昭兄你听着,如此如此……”
明月如钩,不知彼岸的花儿,如今是何等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