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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存”保护”花胜荣的时候,曹伯道与破军的战局犹还胶着:大日光柱虽是光华不减,却仍未能突破破军的太阴金镜,而另一方面,本是单手对敌的破军,也已两手一起向前撑出,维持金镜。
“哼。”
口说不介意以二敌一,但禄存破军终还是有着强者的自尊,只要有得选择,便还是不愿联手夹击,可现下破军显然无望速胜,禄存那便没有选择,唯有出手。
右手斜伸,指向身前的地面,禄存喃喃念了几句咒语,”呸”的一口啐出,叱道:”疾!”那地面果就应声而动,轰然开裂,三根粗若屋梁的巨藤破土而出,如大蟒般宛转盘旋,攻向曹伯道!
(好,果然来了!)
曹伯道以一敌二,心中本就自有成算,始终也在暗察禄存动静,三头”木蟒”方一破土,他已同时变招,左手结大智慧印,右掌竖起守心,舌灿莲花,叱道:”南无阿弥陀佛,宝树观法!”
一语出口,异变便生,转瞬间,一颗高达数丈,盖展如伞的七宝菩提树已是现身曹伯道身后,挡在三头木蟒前面,立时被三头木蟒盘旋而上,捆了个结结实实。发力一收,那宝树咯吱乱响,一阵颤抖,树叶也落下不少。
(不好…)
虽将曹伯道的”反击”制住,可,禄存的面色,却已大变!
“破!”
背对宝树,曹伯道左手大智慧印又变智狮子印,一握一放,急挥而下,而与之同时,那宝树也一阵大抖,忽地自体内绽出万千七色佛光,炸裂开来,那三道木蟒受佛光冲击,顿时僵住,不住萎缩,化作几根也只寻常粗细的黑朽木根,落在地上。佛光弥漫不衰,更顺势延向禄存,将他卷入。
(糟,宝树观法也是取木力为用,他渗入佛劲自毁,不求有功,但弥散木力却可在片刻之内使我的木系法术无从发挥,他早有准备,这是各个击破的主意,破军危殆!)
曹伯道先前变招迎敌,光柱后路便断,却未立时消亡,反因为曹伯道的刻意推动,更显壮大,迫住破军,不能与禄存前后夹攻,虽然说无源之水,片刻虽灭,但,就是这短短一瞬,却已足够让曹伯道以”宝树观法”将禄存阻下。
“破军,再来!”
曹伯道清叱一声,双手分开,过顶合握,浑身上下立时透出一阵蒙蒙白光,流向顶端,自手尖激射入空。
(这,与刚才的十六观想法感觉不大一样啊,是…)
“药师王菩萨在上,净土弟子百道,恭求法力破魔!”
“一请神将宫毗罗,二请神将伐折罗,三请神将迷企罗,请,请,请!”
随着曹伯道的呼喝,三尊怒目神将形相同时在破军的左右两侧和背后出现,每一尊都是身高过丈,披金挂环,手持降魔杵,金刚钻,六角钴等佛家法兵,气势汹汹,逼向破军。
(这是,净土请神法?!竟能同时请动三尊药师神将,好家伙…)
(但,也不要小看我天柱破军啊!)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十二天将何在,速来报效!”
咬舌啐血,破军喷出一团血雾布在身前,血雾播弄,渐渐化作人形,却是一名人身虎首,身高丈二的披甲巨汉,低低咆哮着,满眼都是凶光。
“去!”
喝令虎将的同时,破军也同时发难,一人一虎并不理会三尊药师神将,双双攻向曹伯道!
法术修为不若曹伯道精进,破军只能召动十二天将中的一人前来,虽说是与自己法术契合,又最是凶横的”白虎天将”,可要以一敌三,却终是没有成算,既如此,倒不如人神联手,拼命一击,若能伤到曹伯道这”施法者”,三尊神将自然不攻而破。
只是,破军主意打得虽好,曹伯道又岂会随他心意?当破军的铁钩纵横斩劈在曹伯道身上,并未如计划中看到血肉飞溅,反而,曹伯道的整个人影,也都如水中映影般,一阵颤抖,向两边化开。
(这是”障眼法”,糟,上当了…)
一念未继,只听得虎吼连连,却是白虎天将已被宫毗罗死死钳住,在地上乱滚,另一边,风声急振,向着破军心窝疾捣过来的,正是迷企罗的金刚钻!
“哼…”
一弹,一跃,伴随着”擦擦”两声轻响,那迷企罗已被破军剖裂成四,炸分无形,可,这时,尚存的神将伐折罗却已把握机会,掩至破军身后,双手扣肩,将他死死锁住!
“大金刀轮法,破!”
惊怒交集,破军再无保留,全力施为,身形前倾的同时,他背上已有数十把金芒大刀突射出来,急旋如轮,将伐折罗斩得粉碎,可,这时,破军的心情,却几乎降至了冰点。
(糟,来了…)
“对,我来了。”
冷冷说着话,曹伯道的”真身”,也终于出现在破军的前方。
“左取威力,右挟功德,二胜毕至,助吾破魔!”
大吼声中,曹伯道双手交叉握拳,首度采取近身攻势,将因被伐折罗牵制而现出破绽的破军小腹狠狠轰中!
“抵天金盾,给我挡着他!”
嘶声吼叫着,破军的小腹上金光绽放,现出一面小小圆盾,将曹伯道的双拳抵住,使破军得以暂免肚穿肠断之厄,但,这也已是破军能作的最后抵抗,双手空有锋利钢爪,却已不能凝力攻杀,被曹伯道的拳劲推动,向后疾退,只听得乒乓哗啦乱响,也不知撞坏了多少东西。
“呔!”
怪叫着,却是禄存终于成功自佛光纠缠中破出,而此时,破军小腹上的金盾,已被曹伯道攻削到只有不足方才一半的厚薄了!
“破军!”
目眦欲裂,禄存怪叫一声,双手虚按向地,用力一提。
“壬午明堂,截路空亡!”
(可惜…)
在心底轻叹一声,曹伯道双手微屈,将五胜法力收起,借一推之力抽身退后,而几乎是在他刚刚离开,方才他所站立的地方,已如魔狱般被”恐怖”吞噬!
“哼。”
轻哼一声,曹伯道身形急旋,站到了场中最高的一根木桩上,双手依旧合十于胸,冷冷的盯视着禄存破军两人。
“你怎样?”
“还好,你要再出来晚一点,就麻烦了…”
捂着小腹,破军连连咳了几声,恨声道:”这小子扎手的紧,不能再大意了!”
方才曹伯道初次出手,以”日想观法”与破军相斗,虽形势略好些,却也只是伯仲,是以两人并没放他在心上,那里想得到曹伯道竟是刻意示弱,以求一击之逞?未有防备之下,被他连施”十六观想法”,”药师神将”和”五胜法”,险被各个击破,现下回想起来,两人都是情不自禁,暗叫一声好险。
禄存点点头,向着曹伯道朗声道:”曹居士果然好身手,我兄弟好生佩服,这小子与我们都非亲非故,曹居士难道当真一定要打下去吗?”
他说话客气,内里意思却十分明显,方才一轮交手,若是以一对一,曹伯道自可稳操胜券,但若以一敌二,便不免捉襟见肘,败多胜少,禄存这般说话,那便是给他一个台阶,只消曹伯道说个”不”字,两人便会带上云冲波回去交差:要知方才一番争斗下来,两人也委实忌惮他佛功厉害,不愿再与他作生死之搏了。
那想到,听到这提议时,曹伯道并未如两人想象中认同,而是淡淡一笑,垂下头来。月光清冷,洒落在他月白色的衲袍上,更显得十分脱俗之态。
“伯道方才已经说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请两位成全。”
禄存神色一紧,道:”曹居士,你这是在逼着我兄弟动手了?”
曹伯道合十道:”不敢。”却仍是全没有退让的意思。
两人一问一答,一边破军早按捺不住,叱道:”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那便纳命来罢!”说着已是一跃而起,恶狠狠攻向曹伯道。他既出手,禄存自也不能旁观,双手一提一带,一头硕大无朋的”木兽”已破土而出,噬向曹伯道。
曹伯道更不避让,反将双目闭上,朗声诵道:”南无西方极乐世界三十六万亿一十一万九千五百同名同号阿弥陀佛!”
“这,这是那里啊?!”
满面惊惶的禄存和破军,背对着背,紧紧的靠着,努力的想要搞清楚现下的位置。
周围…实在是太奇怪了。
原本应是破败荒废的驿站,可,现在,一眼望去,却是连边际也见不着的漫漫水天,水色清碧,中间点缀着无数清香白莲,阵风荡过,莲花轻轻摇晃,散出阵阵幽香,十分好闻。
两人所站之处,”应该”算是陆地,至少,那的确”不是水”。
占到整个水域约八分之一面积的地面,尽数是华美坚硬的五彩琉璃,映着自不知什么地方投来的白色光华,彩辉交幻,编织出种种瑰丽光影,将这地方装点的一发”非人间”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意外,震惊,令这两名都已有第七级上段修为的强者开始失态,而这时,曹伯道的声音,也终于出现。
“这里,是我的’世界’。”
说着话,曹伯道现身出来,站立在离开两人约七丈左右的一朵白莲上,仍旧是双目紧闭,两手合什胸前,额心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朵小小的八瓣白莲图案,莲心上还缀了个”万”字法符。
“两位,欢迎来到白莲净土…”
“白莲净土?怎可能?!”
皱着眉头说话的人,并非禄存破军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前几日才与云冲波见过面的云飞扬,现下的他,正舒舒服服的坐在离战场约有里余远的一个地方,在通过面前的”水镜”监视着三人的战斗。
“传说中,不是只有修成’菩萨道’,能许造世愿力的人,才能造出自己的净土世界吗?曹伯道区区的第七级上段佛功,连十六观想法怕也还没修全,又怎可能做得到?”
“对,他做不到。”
回答的人,是同样正在凝神观看的寿十方,虽在和云飞扬说话,可他的注意力,却一刻也没有从水镜上移开。
“所以,那也不是’他的’净土。”
“千载寂寞开灭,一点清香白莲,那,是道宏师叔所造的’白莲净土’啊…”
“道宏?你是说,是’那个人’?”
“对。”
“原来如此…那便对了。”
“就象留给你’慈悲杀道’作为临别的’礼物’一样,他也留了礼物给曹伯道,是吧?”
“对,只不过,自那日之后,我破戒而去,再未见过百道,所以,这份’礼物’,我今天也是第一次才见到。”
“‘地藏道’的威力,我今天终于见识到了…”
“传说中,一入净土世界,便与三千红尘无碍,自成一统,不知冬夏,而若当真如此的话,禄存破军两个,岂不惨了?”
“对,他们,绝对惨了…”
(惨了!)
“碰”的一声,破军的身子被曹伯道重拳轰中,向后倒飞而出,直飞了十来丈远,拳劲方竭,他才止住去势,摔进水里。而这时,禄存的身子已被曹伯道打进一块巨大水晶当中,软绵绵的嵌在里面,连动也不能动了。
(可恨,要不是这鬼地方,怎会输给这小子…)
方才,两人虽被曹伯道度入他的”白莲净土”,却也并不慌张,自觉以二敌一终是上风,只消将曹伯道击倒,这幻境自然珥灭,那想到,一动起手来,两人才愕然发现,此地竟似是别个空间,饶是两人拼尽全身修为,却就是吸引不到天地间的金木二气为助!这一下此消彼长,立时被曹伯道轰了个稀里哗啦,溃不成军。
“别挣扎了,在我’白莲净土’之内,地水火风皆由我主张,你是不可能接引到外界金力相助的,认输吧!”
并不给破军喘息之机,断喝声中,曹伯道早又追击而至,右手上泛出浅浅佛光,竟是一根伏魔杵的形状。
(我偏不信!)
破军凶性发作,断喝一声,双手反勾,竟在自己身子上用力撕扯,立时拉出六条深深伤口,血溅如泉!
“以血为符,天机借法,风火雷电疾,给我破!”
大吼声中,血光急旋,凝作人物形状,果是六部雷将模样,只力量却弱的紧,只接得曹伯道纵横两击,已被轰得粉碎。
(哼,以血符为法,便能用出”神将召”,他这净土果有破绽!若能再支持一时,必有转机!)
“可惜。”
云飞扬以手支颐,淡淡说道:”破军拼力一试,竟被他窥出破绽所在,信心又涨,曹伯道,不好办了。”
十方皱眉道:”老大,你什么意思?”
“纵能支持一下,又能撑持多久?血符自伤伤人,更是不能轻用,我看,至多再有一刻时间,百道便可完功了。”
“对,至多再有一刻时间,曹伯道他便能完功,你说得很对。”
“可,现在,他却没有那时间了呢…”
“大实破虚,土龙爪!”
眼看当曹伯道再加一击,便能将破军重创的时候,不属于三人中任何一个的大吼,忽地在”天外”响起,而与大吼同时,整个”白莲净土”也开始激烈震动,没有防备的曹伯道首当其冲,一时失足,竟被抛出将近三丈多远。
(坏,是’他’来了…)
轰响着,两道硕大土爪自天上地下夹攻而入,疯狂撕抓着触手可及的一切事物,而每一记土爪掠过,曹伯道的脸上都上闪过一丝痛苦的抽搐。
“没办法了…”
喃喃诵动法咒,曹伯道将”白莲净土”收起,转眼间,一切已以回复原状,仍是先前那破败驿站,以及两个正一动也不敢/能动,在呆呆观战的看客。
左手垂回腰前,右手立掌心口,曹伯道低声道:”天芮巨门?”他说话时声音微微发颤,显已受伤,额心只见一片光洁,那白莲图案已是褪去了。
“对。”
方才以两道”土龙爪”夹攻,强行破去”白莲净土”的,赫然正是前日以”神兽奔黄”将云冲波自五虎将身边带走的卷发大汉巨门,只见他正微微笑着,负着手,抬着头在看曹伯道,破军禄存两人尽皆垂手待立在他身后,再不开口。
上上下下打量了曹伯道一番,巨门忽地摇摇头,叹道:”可惜,真是可惜。”
云冲波虽不知他便是导致自己现下境遇的”元凶”,却不知怎地,一看见他,便觉得十分不爽,巨门话声方落,他已大声哧鼻道:”可惜什么?可惜你们两个打一个还不是对手,要三个人一起上,觉得脸上无光么?”
远处,云飞扬冷笑道:”说也没用,这小子,就是狗改不了吃屎,真是嫌命长么?!”
出奇的,巨门倒是没有发怒,还似是心情甚好,只是扫了云冲波一眼,仍是笑眯眯的道:”那当然不是,三个也好,四个也好,胜了便好,有什么不光彩?”
“朝庭每次伐我太平道时,少说也要动用五倍以上兵力,可也没见他们会觉得没面子呢!”
“我是说,这位曹伯道曹居士,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修为,真是了不起。”
“而一想到这位年少有为,前程无量的人物马上就要死在我巨门手里,我便觉得可惜,十分可惜啊…”
曹伯道瞳孔收缩,疾声道:”你说什么?!”
远处,云飞扬”咦”了一声,道:”这可奇了,太平道和曹家一向无冤无愁,现下更是大有合作空间,巨门如今已算是夺人成功,又何苦还要痛下杀手?这,这可不大对哪?!”
鬼骨香皱眉道:”难道说,巨门他竟然…”却又摇摇头,打住笑道:”算了吧,没可能的。”
曹伯道方才对敌天门二将虽然大占上风,但一半是靠着战术对头以及攻其不备,若论真实修为,他其实也只第七级上段的佛法修为,与二将相若,现下又是疲惫之躯,更兼有伤在身,那里会是这据说十年前便已领悟第八级力量之秘的巨门对手。心下暗暗叫苦,却也没法子可想,只得小心戒备,努力回复真气,却还是反反复复在想道:”此来之前,仲德和奉孝明明都说我们和太平道甚有机会合作,天门九将该不会如何为难我们,只要提防完颜家的人,怎地他们却一个个都是如此的强横霸道,显得对我曹家敌意十足哪?”
复又想道:”那两个家伙已不足惧,可巨门据说却已有了第八级的土系修为,便连文远怕也不是他的对手。这怎好?难道说,真要动用’彼力’了吗?”
虽然身为今夜一切混乱的”原因”,可事实是,自刚才的”乱斗”开始之后,云冲波他便成了一个任何人也不在意的东西,只因,他便没有能够影响到这战局的力量,甚至,他便连自这些人手下逃出,连左右自己命运也做不到。
若是别人,或会自怨自哀,甚或暴跳如雷,但云冲波生性却最是开朗,既不能左右前程,便索性随波逐流,箕坐下来,在那里开开心心的静观两边拼斗,俗语云”旁观者清”,他这点实力虽然或者只比花胜荣强些,但一来心若冰清,不怒不惊;二来身在局外,与已无碍,再加上一路多得马伏波扈由基等人指点,眼力原已不错凡,场中局势,反而数他看到最为清楚。方才曹伯道的示弱求强,巨门的土爪强攻,他其实都已先有所感觉,只是不大明白而已。
而当巨门等三人与曹伯道陷入短暂对峙时,最早察觉到”不对”的,也是云冲波。
(这,这是什么感觉?西边的黑暗中,怎么好象有什么老虎豹子在一样,什么东西,奇怪…)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