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站在冰冷空气中的双腿逐渐由冷转变为失去知觉,步天风才推开官府的人,抱起了花小七的尸体。
一个活生生的人,眨眼间死在自己的面前。
一个才要做新娘子的人,突然间就没了。
莫大的悲哀席卷了步天音的全身,她不怕见死人,却怕见到自己熟悉的人死去。
云长歌牵起失魂落魄的她,很快便回了萍水园。
云长歌的房间,依然是满目琉璃宝扇。
进去后,云长歌开口刚要说些什么,这时,一件冰凉的东西却抵在了他的喉咙上,令他神色一变:“小步,你什么意思?”
步天音抿了下唇,却没有收回抵在他喉咙上的短笛,她抬头,眼中一片冷然:“为什么要阻止我救她?”
“云长歌,你他妈的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花小七死!”
一条人命,在他眼里就那么的不值钱吗?他是高高在上永远温柔的模样,他是不会轻易瞧不起人,因为他瞧不起的,已经是人上人了。所以像花小七这种人,还不配让他瞧不起是么?
她从来没有想过让他出手救人,可是他为什么要阻止她去救人?
云长歌看着她,眸色中夹杂着细微的寒意,他不答反问:“救了,之后呢?”
步天音一时语塞,这个问题她当真没有想过,都那种时候了哪里来得及想,先把人救下来,以后什么都好说不是么。
云长歌一把推开她的短笛,眸子里微光闪烁,靠近她,眼底渐渐泛出冷意来:“事已至此,即使她不自杀,东皇也绝不允许她带着污点继续活下去。她是皇室的公主,东皇的女儿,你以为你可以像藏着步小蝉一样将她藏起来吗?东皇一旦将她软禁起来,你我都难以找出藏身之处,恐怕等找到那日,等到的仍然是她的尸首。或者你以为,你弟心中不会有隔阂吗?”
步天风并不把他之前所说的话放在眼里,可是他的最后一句话,却着实撼动到了她。
是啊,她怎么忘记了,在这样的一个年代里,所有的男人都一样。
自己喜新厌旧,自己朝三暮四不说,却要求他们的女人一定要把处子之身给他们,那之后,即使他不再问津,将她抛之脑后,她却还要为他守身如玉,长伴孤独。
“是啊,”步天音嘲笑道,“你们男人都一个样。”
“如果换成是我呢?你是眼睁睁看着我跳楼,还是把不是完璧的我杀死?”
云长歌没有言语,突然开口叫了云楚进来,进来的不止云楚一个人,步天音看着他拖着的这具尸体,眼神蓦地一变。
这尸体不是别人的,正是上午大闹婚礼,将花小七推入万劫不复之地而逃之夭夭的那个陌生男人。
云楚追了整整三个时辰才将他擒住,只是,他人却吞毒自杀。
云长歌指着尸体说道:“他服毒而死,该拿到的信息我已经拿到了。”
他说完,命云楚将那尸体扔到马员外家的鳄鱼潭去喂鳄鱼。
步天音正在气头上,根本不领他的情,更没有将他的话听入耳中,心中担心步天风的安危,便匆匆走了,走之前,在云长歌面前冷冷说了一句话:“我讨厌你的袖手旁观。”
步天音走后,云长歌立于原地许久。
很久之色,天色完全黯了下去,云楚回来见他只身一人,也不敢询问发生了什么,更不敢进屋将灯点上。
又过了很久,月光清晰的透过窗子照了进来。
今晚的月光似乎格外的亮,亮到云楚清楚的看到云长歌如画眉目间的怒气。
他忽然一伸手,靠近他身的那几把被丝带吊着的桃花扇瞬间迸裂,纸扇于空中化为碎屑,纸屑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地。
另一边,步天音回去后便接到步天风赶出了所有人,抱着花小七的尸体坐在院子里的消息,东皇已经派人来质问,甚至还要带走花小七的尸首,步名书喝张子羽在与他们周旋,步天音到了谈薮楼,发现周围没有一丝人迹,除了在门口张望的怜碧。怜碧见到她,本就哭得稀里哗啦的脸更加止不住的哭了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她陪伴花小七的时间最长,平时与她关系极好,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明显有些承受不住。
步天音安排她去了客房休息,让南织看住了谈薮楼,不让任何人进来。东皇目前只会派人来协商谈判,她不相信,不相信东皇会为了花小七而出动御林军。
那一夜,东皇果然没有出动御林军。那一夜,步天音坐在墙头上看了一晚上的步天风。
醒来的时候,步天音发现她正在自己的大床上,她以为是云长歌抱她回来的,本来心里对于他的冷漠和袖手旁观减少了几分,毕竟他说的也很对,她分析事情永远没有他的迅速全面,他说的又都是极正确的。
空气中,似乎没有云长歌的香气,之前他总来这里,每次抱过她,她的衣上都会多多少少沾点他的味道,这个时候,南织推门进来,见她醒来,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放下心来了,步天音问道:“云长歌呢?”
南织一怔,随即答道:“公子并没有来呀。”
步天音目光微微一凝:“那谁抱我进来的?”
南织将粥碗搁在桌上,看着她说道:“小姐昨天在墙头晕倒了,二皇子及时赶来,把你送回了房间。”
“我晕倒?”步天音疑惑,她不记得有晕倒啊。
不过经南织这么一说,她倒是真的觉得头有些不舒服,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她还以为是睡多了的缘故,这时南织又说道:“小姐发了高烧,自己还不知道呢。大夫开了药,正在熬着,喝完这碗粥要把药喝了。”
步天音伸出手背放在额头上,果然温度高的惊人,很烫手。她收回手,心中纳闷,自己怎么会突然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