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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番外】苏木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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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时他也想,有什么办法,能将阮秸的生平所学尽数纳入囊中。

那一日林中云雾起伏,天光黯淡晦涩,少顷,忽有惊雷乍起,眼看便要下一场带着寒意的秋雨。

院子里的母鸡被吓得乱窜,阮悠悠失足跌倒,薛淮山走了过去,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他把她抱回了柴房,对她做了一直想做的那些事。

那天他特意算好了日子,他知道她一定会怀孕,怀上他们两个的孩子。再然后,她便会成为他的妻子。

薛母此前已经给薛淮山定好了一门亲事,不同意他娶阮悠悠为妻,薛淮山想了想,便以阮秸的兵法谋术作为托辞,他说自己娶这个妻子,乃是为了往后为.官致仕。

十里红妆喜嫁,薛淮山成功把阮悠悠带回了北郡薛家。

阮悠悠难产三日,给他生下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有那样的一段时间,他每日忙于照顾妻子和儿子,不再过问其它。

尔后,阮秸去世。

他翻查阮家上下,甚至命人砍光了院子里的桃树李树,也没有找到那本朝思暮想的兵书,那本书乃是阮秸此生的手抄底稿,不仅记载了所有兵.法谋.略,还分条陈述了若干治.国主张。

这本书在阮悠悠手里,她并不知道薛淮山所做的一切,便将书册给了他。

薛淮山坐回了少时的书桌,桌面仍旧摆着那些先贤名家的传记,和帝王君臣的史书,他拉开抽屉,看到了父亲的牌位,也想到了在遇见阮悠悠之前,他的毕生志向是什么。

他待她日渐冷淡。

岁末寒冬,薛家来了许多客人。

那一夜薛淮山的表妹将阮悠悠推进了湖里,阮悠悠被救上来以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他赶去她的房间,瞧见她的样子以后,心头涌上百般滋味,每一种都不好受。

那位表妹本该在来年九月嫁予城东某位青年富商为妻,薛淮山作为北郡薛家嫡系一脉的独子,漠然将那一纸婚约作废,把表妹配给了城西一个贫寒酒鬼做妾。

阮悠悠转醒以后,他的态度较之从前并没有多少改变,她从未抱怨过他的冷淡,只偶尔央求去见儿子一面。

薛母觉得阮悠悠带不好孩子,因而将孙子抱到了跟前抚养,然而每次那孩子见过阮悠悠以后,总要哭到背过气,让阮悠悠把他带走。

薛母因此动了一些肝火,便连见一面的机会也不再给阮悠悠。

阮悠悠大抵是不会哭闹,更不会尖叫撒泼,甚至连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那些加在她身上的事,她即便难受,也只是默声忍着。

直到薛淮山要去国都建安。

那时,他写给国君的信笺已经得到了回音。

阮悠悠写了一封休书,准确来说,应当是刻,她常在竹简上刻字。

那是一个夏末初秋的傍晚,窗外有细微的蝉鸣,她把竹简递到他面前,郑重道:“君可再娶,与我无关。”

薛淮山握着那竹简,骨节捏出声响,缓缓问她,“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阮悠悠闻言侧过身,脱下手腕上他送她的玉镯子,她那样柔和的性子,默了一会竟是道了一句:“再不相见吧。”

他的心跳停了一瞬,复又低声问道:“悠悠,你会忘记我么?”

“不会。”阮悠悠答道:“那些高兴的日子……我会一直记着。”

她回了那个家,不过她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薛淮山每月差人给她送衣食补药,他得空时也会跟着去看她一眼。还好她目盲,她并不知道他来过。

朝堂之上,薛淮山愈加得到国君器重,他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国君甚至有意将贤阳公主许配给他。

薛淮山住在建安城南的高门大宅中,每日达.官贵人如流水般上门拜访他,从前那些对他不屑一顾的贵族名士,如今见了他也多是谦和有礼。

他对贤阳公主并没有任何感觉,但她能带给他更稳固的地位,和荣极一生的富贵。

这一年的正月初八,贤阳公主便要嫁给他。

然而正月初四那一日,阮悠悠倒在了国师府东苑的台阶前。

“你会努力做一个好父亲……”这是她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轻声道:“我希望这句话是真的。”

他将她抱起来的时候,她全身已经凉透。

台阶前,原本也站了个不曾见过的绝色美人,阮悠悠倒下以后,那姑娘也再寻不到踪影……

普通人遇到这样的事,兴许会有一些疑惑和害怕,薛淮山已经顾不上害怕,他紧紧抱着阮悠悠,心想她的魂魄大概已经被勾走了。

三日后,国师府的仆从发现,薛淮山溺水而死。

建安城内一片诧然,喜嫁的红缎尚未撤下,新婚在即的新郎官便遭此厄运。

贤阳公主哭肿了眼睛,一个月以后,国君将她许配给了另一位名门贵家的世子,并且要求史官将薛淮山的名字从嘉南传记中剔除,那些经由薛淮山提出来的治国之道,被平均分配到了其他官.员名下。

从此建安城内的人,对薛淮山这三个字都有些讳莫如深。

诈死的薛淮山带着儿子回了北郡。

他从乱葬岗里寻了一具和自己相像的尸体,乔装打扮后做成了溺毙的假象,不管国君是否会发现端倪,他终其一生不会再返回建安城,为了躲避风头,五年内也不能返归家宅。

薛淮山在北郡的小镇上落了脚。

这附近的几个城镇皆是常年偏冷,镇上的人习惯用头巾遮面,只留下两只眼睛,如此一来,就能遮挡住薛淮山的脸。

他盘下一间磨坊,买了几头驴,每日接送儿子去私塾,晚上再教导他做功课。

磨坊的生意十分好,他白天很忙,并没有时间想别的事。只在晚上儿子睡着以后,会想到阮悠悠。

他从未梦见过她,他想,许是她不愿入他的梦吧。

窗外是北郡冷得泛寒的月色,沉沉永夜里瞧不见星光,他忽然想到阮悠悠给他休书时说的那句话,她说再不相见。

再不相见。

明明只有四个字,他却念了很久。

他还想起那个夏末的雨夜,她坐在窗边弹琴给他听,曲尽弦颤,她说这首曲子没有名字,只道是一曲相思绵长。倘若能让他再选一次,便是用普天之下的七国来换,他也宁愿要那间铺了竹草的柴房。

往事如滚滚东流水,哪里容得下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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