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除举孝廉举茂才,在州郡县设立大小中正官,负责察访本州郡县散落在各地的士人,综合门第、道德、才能定出‘品’‘状’,以供光禄勋当做选官的参考。”
“这个品,就是综合德才和门第所评定的品秩,一共分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等九品。”
“状,则是中正官对士子德才的评语,也是光禄勋对于士子能否当做选官的重要参考。”
陈群说的话不多,前前后后不过是三四句,三公九卿大将军何进以及军国大将军们,甚至还有从不过问世事准备告老还乡的四朝元老刘宽,没一个能够站稳的。
好大的一张饼。
还没等满朝文武缓过劲来,皇帝陛下身边魁梧如武将的宦官蹇硕,又颁布了一连串目不暇接的政令。
“左将军刘宽改任宗正。”
“前将军盖勋改任卫尉。”
“后将军傅燮改任延尉。”
满朝文武再次哗然,只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上抢水种田的武官一脉,还是与外戚党纠缠不清的三人一次性霸占了九卿中的三个,这已经不是吃士大夫党的肉喝士大夫党的血了,而是吸食士大夫党的骨髓了。
因为大朝会到齐全的数百士大夫党人放在往常绝对是一起联名辞官归故里,以瘫痪朝廷中枢为要挟威胁皇帝收回成命,回到乡里以后还会连夜修书给门生故吏同窗好友,辞去上到州牧郡太守下到县令的官职,逼迫皇帝立即收回成命。
可今日却是一个个闭口不言了,掌握了中正官就相当于握住了天下儒生士子平步青云的道路,谁不想分一杯羹?
这个出头鸟肯定是没资格了。
老谋深算的三公司徒袁隗、太尉杨赐、司空陈蕃等几位堪称庙堂不倒翁的士大夫党老供奉,不留痕迹的对视一眼,心底不由冒出了深深的忌惮,后脊梁骨都有些发凉了,谁说皇帝陛下昏庸的我看他比谁都清楚庙堂这趟水的深浅。
“废除军国大将军,张奂任幽州牧。”
“车骑大将军皇甫规改任冀州牧。”
“镇国大将军段颎改任兖州牧。”
“中军大将军皇甫规改任豫州牧。”
“镇军大将军丁原改任并州牧。”
“抚军大将军董卓改任凉州牧。”
“抚国大将军马腾改任西域都护。”
这一连串的任命书,满朝文武别说目不暇接了简直就是如闻天书,除了缄默不语的宦官们,士大夫党、言官党、京官党、乡党大大小小所有的党羽全部把视线投降了三位三公,心惊胆颤,实在搞不清楚这一番彻底大换血的任命寓意何在。
孰不知,背对满朝文武的司徒袁隗、太尉杨赐、司空陈蕃三人早已是汗流浃背,那张养气功夫足到黄河决堤冲击雒阳都面不改色的褐斑老脸,沁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武官党这次彻底是外戚一家独大了,皇帝怕是得了失心疯了,真不担忧彻底掌握天下兵权的大将军何进效仿王莽,来个篡汉自立?
任命皇甫规段颎皇甫嵩几人还可以理解,如果有山河形势图可以清晰的看到冀州兖州豫州刚好顺着大汉的东西分界线太行山脉一字排开,而命皇甫规皇甫嵩叔侄二人站队了二皇子党段颎早就贴上了宦党的标榜,其中的门道不外乎想要为二皇子造势,造出个势均力衡的局面。
可任命董卓为凉州牧丁原为并州牧则就诡异了,过去为了压制这两地的强兵悍将,凉州牧并州牧是两枚极其重要的棋子,毕竟军国大将军只有军事权,没有政权和民生权,这下升任州牧以后三权在手谁还能制衡的了大将军。
大朝会举行的很突然,皇帝刘宏走的更是突然,似是为了不给满朝文武反驳的机会,等到内侍蹇硕颁布完政令立即离开了交头接耳熙攘吵闹如市集的德阳殿。
车辇一路前行,来到了当初仿照蔡邕那座风花月建造的浩荡莲池。
烟波浩渺,一眼望去尽是荡漾的水波,不见尽头,品种繁多的荷花早已枯萎,只剩下一模一样的黑色枯杆。
缀满了白雪,富满了早有白雪立上头的别样风情。
皇帝刘宏没去理睬这当得浮生一大白的阳春白雪,默默的走到了两颗果树旁。
一株桃树,一株李树。
明白所有内情的蹇硕,望着熟练的浇水施肥的陛下,憋了许久,终于是忍不住了,心直口快道:“陛下为了两位皇子先是卖官鬻爵,现在又得罪了整个天下,以后恐怕会有一个恶谥。”
皇帝刘宏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小心翼翼如老农呵护青苗一样细细浇水,一盏茶以后,转过身子,摸了摸从小收养在身边的小太监蹇硕的脑袋,笑了。
笑容如农家灶台上的一缕炊烟,平淡,平安,而又温馨:“朕不是一个好皇帝。”
“但我想做一个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