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青华极明理:“既是街坊又相熟,合该致奠。”安排手下的婆子们准备礼物,她则是换了一身素净些的衣裳往柳家去打听事。
到了第三日,柳家贴了大大的奠,又挑了灯笼,郑重向四邻宣告,自家有亲人过世,邹青华领了晶晶过去拜奠。
柳家忙乱的很,逝者已然收敛,正在乱哄哄的扎灵棚,看的邹青直咂舌,这都三天了灵棚还没有扎好?又见到城内有名的四司人带着帮闲做白事会,东一处西一处,搭锅做饭预备给帮忙的人吃,整个前院热闹的不成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感觉柳家真是不会来事。
后头女人堆里,两个儿妇干嚎不见泪。邹青华领着晶晶磕了个头,和柳太学的夫人说了一会话,安慰了她一番。
虽然她是一个商人妇,可是这条学士街上却没有一个人敢小瞧她。她是跟着外甥女过活,外甥女又嫁得如意,嫁给了当今的翰林学士,所以柳家后宅的女人对她很是客气。
柳夫人拉着邹青华的手道:“劳烦邹娘子,惦记着来看我这老不死的。”又抱着晶晶哭。
邹青华看到柳夫人抱着晶晶哭,有些不悦,脸上不好显露出来,便说了邹晨有身孕不方便来,让晶晶替她母亲来磕头来的,晶晶也乖巧立刻跪下要磕头,柳夫人急忙令旁边的大儿妇去扶。
邹青华拉过晶晶抱在怀里,道:“您老是享福的命,纵老太学去了,这满堂儿孙,谁敢不恭敬您?您以后只管享这儿孙的福吧!”柳夫人听了这话,却不回话,只是一个劲的哭,哭的晶晶不知所措,只觉得面前的老奶奶哭的难受,小嘴一撇也想跟着哭。
邹青华急忙去劝晶晶,劝完了晶晶又劝柳夫人,闹了一个手忙脚乱,坐了一会就告辞回去。还未走到前灵堂,柳家大儿妇与柳家出嫁的女儿柳大姐堵住了邹青华。
大儿妇看到邹青华怀里的晶晶,便笑,“菁韵长的越发俊俏了。”邹青华听了这话便有些不喜,你公公还在丧中,你居然还有心情称赞别家的小娘子?
大儿妇又拉着邹青华东拉西扯一阵,渐渐说到别人家分家的事情上去。她越说,邹青华脸色越是木然。
大儿妇道:“都说这不是一个娘生的,就是不亲。其实要我说啊,便是一个娘生的,也未必亲近哩。我们家呀……唉……他二叔就是和我们不亲啊……”说完了之后就拿眼去看邹青华的脸色。
邹青华脸色淡淡的,抱紧了晶晶,“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我是一个外人,岂能掺到你的家事里?”看到大儿妇还要再说话,便伸出一只手去捂晶晶的耳朵不让她听,大儿妇这才脸色讪讪的住了口。
邹青华抱着晶晶,不敢坐自家的马车,让他们在后面跟着,到了街口找了一辆租乘马车去大相国寺拜了佛,等到回来才坐了自家的马车。
邹晨听完邹青华的话,便冷笑一声,道:“这是要分家呢!果真是斯文扫地!灵棚未稳便要分家,今日始知‘停尸不顾,束甲相攻’为何事!”
邹青华也冷笑,“咱家的琦哥是学士,这是要借我们的嘴,帮他们大房,真是岂有此理,平时不怎么来往,怎么分家时竟想到我们了?”
“反正我们礼也到了,等到他们分家时来请,只说家里男人在外,不敢主持这等事宜就是。”邹晨就说。
邹青华深以为然,等到丁启回来后,细细的嘱咐了一番。
丁启拍着大腿骂道:“真是丧天良啊,老父的灵堂还未扎好就想着分家了?”
陈琦只说一句:“养不教,父之过。”
过了几日,果然来请,邹青华便说家里只有两个妇人,没有做主的人把这事给推了。
到了下午,过去打听消息的小厮便眉飞色舞的回来禀告,“那柳家果然在分家哩!连灵堂都未拆掉,他们就在灵堂里吵架,老大说老二分的多,老二说老大分的多,两个姑娘也来凑热闹,说姑娘也能分家产,柳夫人被气的当场晕了过去,没有一个人管……主家们在吵架,底下的在灵堂外大打出手,先是下头的婆子们换着花样的在骂人,什么老贼婆、老猪狗、老化子,腌臜货,半掩门子……”
“好了,好了,说正事!”邹晨看那小厮越学越兴奋,口吐白沫捋起袖子恨不得自己也下场一番。
小厮嘿嘿一笑,又说道:“婆子们骂完了之后,就骂出了真火,后来互揪着头发,抓着脸,一边打,一边骂,好不精彩……”还想再说下去,却被邹晨赶了出去,刚出了院子便被家里的小厮围住,却见他涨红了脸,挥舞着手臂将柳家的事情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自这一日起,学士街便不太平起来,柳家的婆子丫头小厮跑到大街上骂,然后又撕打。邹晨便令家里紧闭了门户,家中的小厮不许出去,也不许偷看偷听。可是她命令虽然下了,小厮们却偷偷驾了梯子站在梯子上面,嘴里一迭声的给墙外面打架的加油。再一看学士街其他的人家,也大多如是。
陈琦就奇了,“你家也分过家,我家也分过家,都没有这样闹过啊!”
邹晨就白他一眼,“我家那是祖父主持着分的,当初分的不公平,怎么没闹?只是你没看到罢了。你家分家时,是瞒了别人几千贯钱,最后咱们进了京不是也开闹了吗?”
陈琦听到她说陈家的丑事,就讪笑,“看样子,家家一本难念的经啊!”
“是啊!”邹晨捶了捶腰,“要不然为什么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呀!老话说的好,亲戚不动财,动财两不来。如果他们只是私下里分,两下里面子保住了,以后还好相处,象现在这样在大街上破口大骂只为争产,让外人看到了,便知道这一家兄弟不和,将来少不得有人要欺侮他们柳家呐。”
陈琦看她捶腰,立刻紧张,“可是我儿子踢你了?”
邹晨啐了他一口,“这才头三月,孩子还不会动呢。”
“什么孩子?这必是儿子无疑……”陈琦乐呵呵的歪着头听着邹晨肚子里的动静。
“那要再是个闺女呢?”邹晨严肃的问道。
陈琦吃了一惊,想了一想后说道:“闺女那也是我的儿!”虽然话这么说,可是到底有一些紧张。
邹晨便一把拧住了他的耳朵,威胁道:“我警告你,我就是再生了一个闺女,你也不许起歪心眼,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就先阉了你,然后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把你给休了。”
陈琦便哈哈大笑,往她胳肢窝里挠了一把,邹晨最不耐这个,立刻松开手躲到一边去。
“那我就再追一次,把你追到手。”陈琦志得意满的说道。
邹晨就啐他。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