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权沉默功夫甚好,这对既是师生、又是君臣的人相继沉默,杨清和垂首道:“我皇圣明,按祖制,无嫡立长。”
“长已圈禁。”
“那便次子为长。”
杨清和这是说要立秦亲王,义忠亲王凌决衽是长子,圈禁的罪名是“谋逆”,实则涉及“悖伦”。接下来就是秦亲王凌决补、忠顺亲王凌决初、豫亲王凌决袆。
可是,雍乐皇帝宠爱淑妃,爱屋及乌,偏爱的也是淑妃所出的忠顺亲王,有意立他为太子,偏生这位忠顺亲王恃宠而骄,颇有劣迹,公然在崇文门设立钞关,素来为清流心下所不喜。不论嫡,论长,最优先的是秦亲王,杨清和这么说是全按祖制来,倒不是说他是秦亲王派系。
也正因为如此,此次直隶乡试案被人上升到了秦亲王、豫亲王派系斗争的高度,而没有涉及忠顺亲王,虽是让雍乐皇帝愤怒了一段时间,但在他和杨清和联手之下,总算平息。
但是雍乐皇帝对待秦亲王、豫亲王也有所不同,秦亲王的生母是敬妃,皇帝还分心给他一点。
而豫亲王却是他一次临时起意,临幸了一位没品级的宫女,这对皇帝来说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谁想那宫女就生了一个皇子呢!
当时雍乐皇帝拒绝不承认,他对那宫女原本没感情,然而宫中皇帝有起居记录,太后一查便知,一次请安时,太后说:“你不要宫女所生,不知你母亲也是宫女吗?”
又在礼部、宗人府等部门的多番请求之下,雍乐皇帝才情非得已地立了那宫女为裕妃、四皇子凌决袆为豫亲王,此事完全不是他本意,是礼教、政治的妥协产物,雍乐一直怀恨在心。
“国本事关隆祚,再议不迟。”雍乐皇帝不想谈此事了,虽然喜爱秦亲王超过豫亲王,他犯晕道:“朕躬有恙,便长话短说,直隶乡试案,部议如何?”
“钱御史已下刑部天牢,部议革职为民,永不叙用。”杨清和答道。
“这厮学识不端!当初是如何录取的!传朕旨意,斩立决!”雍乐皇帝知晓首辅又要和稀泥,一拍奏折道:“京畿道巡按刘东升,奏议清查直隶乡试,他是在说朕用人不明吗?!着户部褫夺半年俸禄!再议降级留用!”
皇帝的根本意思就是:刘东升想攻击秦亲王派系的罗敏、徐有贞,分明是拥立豫亲王,皇帝在表明自己憎恶豫亲王!
就是上回豫亲王凌决袆那次请求,赦免一部分教坊司乐籍,若非有太后、皇后劝说,雍乐也不会同意的。
刘东升已经被两次罚俸了,不过对于士大夫来说,他们的吃喝,不在那一百两都不满的年薪,自有钱财来源。
杨清和想和稀泥也和不成了,转而劝谏道:“陛下不惑之年,正是稳健之时,圣躬有恙,需保养得宜,切记宫闱节制。”
内外臣工、中官皆知雍乐皇帝与淑妃几乎夜夜承欢,“寡人有疾”实乃“酒色财气”,皇后和其他妃子反而冷落了,不过少有人敢劝谏。
雍乐皇帝脸色胀红,如果此人不是他讲官兼首辅,他一定要拖出去砍了,起身拂袖:“朕知道了,天时渐冷,元辅先生也加些穿着,朕命巾帽局赏一对暖耳。”
杨清和叩头,谢恩告退,出了大明宫,这位首辅嘴角苦涩,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