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添了油灯,龙傲天侧舱传唤,孙福问:“爷要歇了吗?可要做那什么俯卧撑?”
“当然得做啊,得像龙傲天那么结实。”贾琮做了一遍,脸脖见汗。
孙福过来坐在木桌边,看看右方舱壁,张嘴道:“琮爷,你说林姑老爷要是没了,我大顺女子没继承权,他那几十万、百万的家产是不是要托运回北上?那可就发达了。”
“这个真不好说,横竖不关我的事。”贾琮无所谓道。
孙福点点头,叹气道:“林姑娘还真可怜,听说本来林姑老爷有个儿子的,却夭折了,这林姑娘虽秀外慧中,到底不是男人,不能成家立业。林姑娘又是不像宝姑娘会做人的,且自小带病、弱不禁风,据说还爱哭哭啼啼、使小脾性,宝二爷都哄不过来……琮爷,往后你娶奶奶,可不能娶这个样的,我们做奴才的,不就有罪受了……”
贾琮好笑,手中褡裢丢过去:“皇帝不急太监急,这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早着呢。”
……
自打收到林如海病危致信,黛玉日日以泪洗面,伏案哭泣,还是无声的,眼眸的一汪春水说来就来,娇咳不止。
紫鹃瞧瞧饭菜并未下肚多少,端给雪雁拿去倒了,那雪雁一团粉脸,是黛玉从扬州带来的,年纪小些,不大通世故,直似没这个人一般。紫鹃扶上黛玉香肩,“姑娘,想那些烦心事做什么,不如先盼个好,到了扬州自有分晓,林姑老爷就盼着姑娘了,这一回去,看姑娘几年一出落,不定能高兴一场,是病总有好的时候。”
林黛玉恍若未见未闻,紫鹃侧背只见姑娘的一拢堕马髻,浅绿纱质上襦、腰间玉带,紫鹃咂砸嘴,缓缓劝道:“姑娘,琏二爷未必靠得住,他自己也顾不过来,哪能好心照看姑娘,好的是琮爷也下来了,他最是个能拿捏主意的,连豫亲王爷也指名道姓要他做参谋……”
“他参谋,又和我有什么干系?”林黛玉抬头,泪痕流下两颊,看得紫鹃一阵心疼。
“男人的事,我们不懂,宝二爷闺阁厮混的也不懂,要是万一……姑娘将来无依无靠的,我听说你们本家的族人都是吴中远亲,这可如何是好呢,姑娘与我都做不了主……”紫鹃不厌其烦地安慰。
万一父亲死了,那真是寄人篱下,母亲早已长眠于地下,数年阔别,父母音容犹在,小金山与得胜山的样子依稀可辨,那梁红玉击鼓抗金兵的淮扬故地、祖籍的三吴佳丽地、中间的金陵帝王州,六朝金粉,王谢门庭,太湖之滨,吴中故里,此次南下,难道就要永别吗?
“我一个姑娘家,怎好与他说话。”林黛玉拒绝道。
“姑娘又犯小性子了,你不能与琮爷长谈,姑老爷还不能么?姑娘是假充男子养大的,请西席,学诗书,那位先生便是应天府太守,姑娘只要和姑老爷说便成。”
……
船行过淮安,进入扬州宝应、高邮。
扬州府,江都埠头,来往穿梭的商船、民船、官船四通八达,排满了整个江面,忽有一张挂着“江南市舶司”旗幡的船只横冲过来,其他船只纷纷让道。
埠头上,郁郁寡欢的林府管家伸头道:“来了,来了,咱们家小姐回来了,快抬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