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国三年才有一个状元,当晚贾赦遍发请帖,大摆宴席,京城王公勋臣,达官显贵,或者派子孙后人赴宴,或者索性吩咐奴才送礼,即便如此,这次状元晚宴的规模,与当初中秀才相比,犹如宵壤之别。
上酒水饭菜的丫鬟、婆子连绵不绝,流水席直摆到了外仪门,鲜花著锦,烈火烹油。
终于接受大儿子邀请的贾母,高居首座,此次宴会没有戏曲之声,盖因今年有一位老太妃死了,贾母王夫人等命妇还进宫守孝。礼部颁布敕令,赦免官家所有戏子,不准叫堂会,而且今年四月下旬,刚刚在贾琮中状元之后,贾敬因为吃丹药而死,贾蔷承办丧事。
按大顺的五服制度,贾琮这个堂侄也得守孝,不过不是亲父母,守孝轻微,不影响正常的官路差遣。
待宴会尾声,客人散尽,只剩下亲戚,投靠而来白吃白喝的邢忠道:“如今琮儿也该议议亲了吧?”
“瞧舅老爷说的,国孝一层,家孝一层,这期间不能嫁娶、不能唱戏。”王熙凤故意托长腔调,俨然讽刺邢忠这个乡巴佬,不懂规矩,不懂礼法。
古代也是有城乡隔膜的,河北城里人称呼乡下人为“柴头”,苏州则是“鹅头”,充满鄙视、讽刺、看不起。城里人又以京城的优越感最强,东林党人朱国桢记载过一个真实案例,那时一位吏部尚书大街坐轿,一位大妈不让路,奴才呵斥要打,城里大妈破口大骂:你这种蚁子官,老娘见得多咧。骂完,扬长而去。
刘姥姥进大观园,亦是倍受取笑、嘲讽。
邢忠讪讪干笑,出身微末的他,自然有种自卑心理,不敢还嘴。邢夫人暗暗对儿媳妇翻个白眼,邢忠是她亲哥哥,这不是不给她脸么?不过邢夫人也不在乎这个脸,面对娘家兄弟一家,什么都不给。
“国孝家孝,不能嫁娶,定亲倒是无妨的,等过了孝期,再明媒正娶就行了。”邢夫人挤出笑容。
“想做状元妻子的千金小姐,在京城里可多着呢。”忠靖侯夫人敬酒。
贾琮早松了一口气,因为刚好赶上国孝、家孝,他暂时不用考虑娶妻的事情了,先好好当官再说。
而且他房中又有晴雯、香菱足以调情怡性,并不是多么渴望女人。况且十三四岁,才是男人雄性激素分泌的初步阶段,往后才能呈正比例增长,也需要节制,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
“这事往后再议吧,还得听听琮儿的意见。”贾赦抚须皱眉,他这么做绝对不是出于人性化的考虑,而是挥霍无度的贾赦,开始缺钱了,贾琏也是天天缺钱,花天酒地,他准备过几月,就向儿子要孝敬钱了。
古代官僚的收入,不是俸禄,也不是田庄,而是收礼,肯定会有人给贾琮送礼,像今天不就收了好大一笔礼钱么。根据法国人的统计,中国封建社会晚期,官员收礼的银钱收入,是俸禄的十三到十九倍,这是合乎事实的。
席中的贾宝玉撇嘴不屑,根本不以为意,李纨愈发要以此督促贾兰,王夫人又无可奈何,又对宝玉的不上进惶恐不安,面色若有所失,贾母瞧瞧越来越清瘦的林黛玉,再瞧瞧端庄秀美的薛宝钗,语音有几分寥落:“只可惜政儿钦点学差未归,东府那边也绝了,否则今日倒是骨肉团聚。我也听说过,翰林是清要,其中关节,不在其位,不大懂。”
“母亲。”贾赦开怀道:“翰林易升,儿子听一位吏部主事说了,修撰的话,五品郎中不难,进而为侍郎、尚书,便有希望会推入阁。”
王子腾现在都不能入阁,而是挂了兵部尚书衔处理边防,看看那若无其事地喝酒吃饭的贾琮,贾母突生一丝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