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通察觉到这个目光不带丝毫善意,就连御书房的氛围似乎也是剑拔弩张,身子不由抖了抖,讪讪一笑,“皇上,这……”
究竟是见还是不见,该如何回话,您倒是给个准信儿啊!
君墨影坐在龙椅上沉默了片刻,没有接下李德通的话,南宫彻心中又是急切又是烦躁,险些就想冲出去了,却闻龙椅上的男人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是。”李德通缩着脖子退了出去。
南宫彻正对着门口的方向,所以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红玉进来的时候是披着阳光、挂着笑容,明明才不过月余时间未见,可那生动的模样,遥远的就像是隔了千百年,和他记忆深处的那些画面重叠起来,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心脏,刺得他一阵一阵的疼痛。
更让他心脏更为紧缩的却是她在见到他的瞬间,那凝固的笑容与瞬间冷却的脸色。
她就这么不待见他。
红玉敛了敛眸色,顿了片刻之后,若无其事地从他面前走过。
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左边靠近他的手臂却蓦地被人抓住,红玉蹙眉,耳边却响起一道低沉微哑的嗓音,唤她:“红玉。”
心口微微一撞,红玉舔了舔嘴唇,想要把胳膊从他禁锢的掌中抽出,可是努力了几次都不见成效,她便有些恼了。
君墨影单手撑在龙椅的椅背上抵着那棱角分明的下颚骨,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两人,一副心情颇好的模样。
见状,似是好心一般地开口:“红玉,找朕什么事?”
红玉也是他叫的?!
南宫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便是一阵冰与火的交战,空气中都似乎冒着燃起的火星。
红玉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趁着南宫彻注意力没有集中的片刻,倏地把手抽了回来,一丝一毫的犹豫也没有,不光是眼眸里没有半点温度,就连侧脸的轮廓也是淡淡的如水静默。
南宫彻的心像是被蜜蜂狠狠蛰了一下,就在他愣神的瞬间,红玉已经走到龙案前,晃了晃手里那个小小的青花瓷瓶。
“解药。”她红唇轻启,君墨影的眸光微微一亮,“多谢。”
“不用。”红玉一遍遍告诫自己忘记御书房里的另一个存在,像是为了自欺欺人一般,她扬唇轻笑,另一只空闲的手顺势理了理肩膀前面的头发,故作轻松地调侃道,“我在陛下这儿蹭吃蹭喝这么久,陛下没赶我已经很客气了,这种小事儿不必放在心上。”
该死的南宫彻,要不是因为他出现在这儿,她还打算索要大量报酬的!
比如把她母亲救回来啊,又比如好好地隐瞒她的行踪啊之类……
恩,隐瞒行踪?
红玉蓦地眯起了眼,南宫彻怎么会知道她在这儿的?
带着这般疑惑的心思,她拧着眉心看向了龙椅上一身明黄的男人。君墨影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眼梢轻挑,轻轻咳嗽一声,把她手里的青花瓷瓶接了过去,然后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虽然不是他刻意放出风声,可事实上,他确实没有阻止消息流传,否则南宫彻不会这么快找来。
红玉险些就随手抡起一把椅子砸过去,亏她还辛辛苦苦帮他研制什么劳什子的解药,竟然在她欢腾数钱的时候把她给卖了!
“朕自然不会赶你。”君墨影气度优雅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微微笑道,“你是皇后的朋友,只要你想,你想在这里待多久都可以。”
话音未落,他眸光微凝,视线扫向了被他们两人忽略了好一阵子的男人。
红玉咬了咬牙,暗自在心里把他骂了千百遍,老狐狸!
南宫彻看着她背对着他的身影,上前两步,正打算开口跟她说两句话,可就在此时,君墨影缓步走下台阶,“折子朕都看完了,现在要回龙吟宫。”前半句是对着两人说的,后半句却是对红玉所言,“今日之恩朕不会忘,他日你有任何需要,必不推辞。”
红玉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她本来确实是有事让他帮忙的——可是这狐狸陛下的回报,她还真怕自己又载个跟头呢……
就在她晃神之际,君墨影已经走到门口。
红玉一急,连忙道:“陛下若是不介意的话,我能一起去龙吟宫看看皇后吗?”
她的语气太过急切,急切的让人只消稍稍一联想,就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急。
下一秒,似乎也是意识到这一点,红玉微微凝眸,笑道:“皇后说过的,要是我此次能够成功,她就请我吃一种我从未吃过的糕点。”
这话梦言确实说过,只是却并非她制解药成功,而是让她挑个闲暇的时间过去。红玉不由得佩服自己,还真是急中生智!
前方,君墨影脚步顿了一下,突然有点同情南宫彻。
“解药是今天制成的?”像是怕他不理解自己的问题似的,君墨影又补充了一句,“完成了就拿过来了?”
红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么问,愣了愣,便点点头:“恩。”
“你也不怕中毒。”君墨影轻嗤,“先回去沐浴,然后再来。”
吃个糕点还得沐浴?!
红玉不顾形象地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咬着牙道:“陛下,我真不怕中毒。”
君墨影却是雷打不动得固执,摇头道:“可是朕怕你身上沾染了毒粉,皇后现在有孕在身,不宜过多接触这些。”
红玉一口老血涌上喉后,气得脸色一阵涨红。
可是君墨影走了,就这么挥一挥衣袖地走了……抛下她跟南宫彻单独在这里……
说好的报恩呢?!
李德通站在门口,朝着两人尴尬地笑笑:“陛下,红玉姑娘,你们看,是不是需要奴才找个安静的地儿给你们……”
“不必了,我要回去了。”红玉闷着声音道。
要从这御书房出去,就不得不经过南宫彻身边,红玉心里不太乐意,却也没办法,只是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目不斜视又刻意多绕了几步,就是为了离他远远的。
冷笑的弧度不可抑制地爬上嘴角,南宫彻看着她挺直的脊背有些僵硬,现在就连跟他多待一会儿都让她这么难以忍受了吗?
对着别的男人笑,眉眼生动,与别人都能好好说话,唯独对他,冷冷淡淡,从他进门到现在就连一个正眼都没有扫过他,更别提是开口跟他说话了。
她就厌恶他到了这种地步,所以才会千方百计从南越跑到这儿来吗?
当初十一回报的时候,说的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想必就是影月了。这个认知让他稍微舒服了一些,但也只是稍微,她出走后他的压抑的不痛快并没有因此好转半分。
那么,当初帮她从南越离开的,想必也是君墨影了吧?
为了那所谓的解药吗?
南宫彻从他们刚才的对话中大致也听出了一些门路,大约是谁中了毒……
“红玉,我们谈谈。”
在她身后两步之遥的地方,南宫彻低声开口,他没有再靠近过去,他怕看到她落荒而逃的身影,那样他的心会更痛。
红玉眸色微微一闪,见李德通还在门口等着,不好撕破脸,所以一言未发地就走了。
南宫彻连忙跟上。
走到无人之处,他才大步上前拦住了红玉,女子深吸一口气,抬眸,挽唇浅笑。
“我以为我们该说的已经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