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洋洋自得的笑道:“那是那是,上趟西凉使臣来时,此车连带他的属下和姬妾整整纳进去九人,嘿嘿,也不见逼仄。”
韩暮哈哈大笑:“那不是在运猪猡么?大是要大,但是大而无用就是浪费了。”
姜文笑了半截,还有半截被卡在喉咙里戛然而止道:“怎地大儿无用了?”
韩暮指着那些木板座位和车厢地板上的污痕道:“大人来往奔波接待各国使臣及各地大员,一天中恐怕有好几个时辰呆在这车内吧?”
姜文道:“那是,去年灭燕国之时,接待俘获的燕国贵族,本人曾在车内连续呆过两天两夜。”
韩暮心道:苻坚倒是讲道义,燕国贵族被俘虏而来,居然派大鸿胪前来接待,真是有意思。
“这么说来,大人其实除了呆在家里和在衙门办公之外,呆着车里的时间颇多,这车怎么也算是你的第二个家了。”
“唔……可以这么说。”
“大人请看,你这坐席全是硬木制成,为了腾出空间,又做的狭小低矮,人坐在这样的凳子上久了,何来舒服之谈,我估计大人定时常腰酸背痛脖子抽筋吧。”
姜文愕然道:“你怎知道?”他确实经常脖子酸痛,腰腿不灵,还当是自己酒色过度而至,家中那个泼辣的妻子到了床上就温柔的像根面条,惹得他时时火气;自己还纳闷呢,成天大补之物吃着,自己正值壮年,何来这腰酸背痛之疾呢?
韩暮呵呵笑道:“我自然知道,还有你这车内空无一物,除了坐席其他一概没有,再看你这地板,光滑滑一块木板,这大冬天的寒气逼人,一块木板低得了什么事?再看你这车厢,除了出入之门其余均无透气之处,若是那位使节大人有腋下之疾,恐怕你这车内比那猪窝还要臭上三分,姜大人不是小弟说话刻薄,你这根本不是车厢,你这是自虐呀,自己把自己关在小黑狱里在坐牢哦。”
韩暮满脸的鄙夷,盯着车厢叹气,摇头不已。
姜文郁闷的要死,自己引以为傲的宽大车厢,放眼整个大秦那位官员有他的马车大?这还是皇帝苻坚特许的呢,就是为了方便他和各地使节在车厢里谈事,一方面也是为了显示一下大国之风,怎么到了这韩暮口中就如此不堪,简直连猪圈都不如。
姜文有些不服气,强辩道:“那要依着韩大人所言,车厢内如何布置才叫做大而有用呢?”
韩暮呵呵笑着,挽着他强壮的手臂半拉半拽的来到自己车前,早有亲卫掀开车帘,韩暮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上车再说,外边寒风凌烈,贵国皇帝还在翘首以盼。”
姜文无奈只得迈步上车,一上车他顿时傻眼了,车内光线明亮便如在日光之中,光线来自车顶,那车厢顶部挖空了一块,嵌上的是彩条的透明琉璃,故而无碍日光的照入,在看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两边设四个软座,每座均以竹条编成,上面铺着厚厚的绒毯,背后还各有一个柔软的鹅绒锦枕。
扑面而来的热浪中夹杂着幽幽的香气,姜文循着热浪看去,只见角落里一只陶制小火炉里木炭烧的正旺,上面一个小巧的铁皮烟囱绕着车顶一周通往车外,车内无一丝一毫烟气;小火炉边一块香片正被热气烤炙着散发出淡淡清香。
韩暮“吧嗒”一声如变戏法一般一掀某处,一个方形红木小几突然立在车厢正中,又伸手在车厢壁上一拉,一个带着四层小屉的暗格出现在面前,里边干果,肉脯,松子,果仁用小锦盒盛着摆放的整整齐齐,竟然还有一坛酒在里边。
韩暮将干果等物放在小几之上,热情的招呼着:“姜大人,吃点吃点,稍后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吃饭呢。”
姜文差点就掩面而泣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看看人家这车里的配制,再看看自己的车里,姜文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只可惜韩暮这车厢严丝合缝,没有地缝。
这马车和自己那那马车一比简直就是皇宫之于民宅、凤凰之于乌鸦、人间之于地狱、天上之于地下。
韩暮看着姜文呆呆的摸样,心中暗自发笑,看起来这等攀比毫无意义,但韩暮学过的心理学告诉他,若不杀杀他的锐气,给姜文一个下马威,这位大鸿胪会把鼻子翘上天,自己今后和着大鸿胪交往甚多,不能拿住他,便少了许多便利,在谈判讨价还价上也会很被动。
车马辘辘前行中,只听的韩暮的车内一人不断劝食,一人鼓着腮帮子埋头苦吃,不置一词,场面甚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