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不眠不休的狂奔逃命,他们已经逃离了徐州城七百多里,离那个人间地狱越远,他们的心里便越踏实,慕容垂暗自庆幸,总算老天还算开眼,让自己得以保存这四千兵马,这些都是自己的资本,有了这些资本,未尝不是东山再起的机会。
连番的狂奔,人勉强受得住,但是马儿吃不消了,矗立渝水南岸,看着河水湍湍流过,慕容垂下令下马歇息,让马儿喝水,啃点黄草;过了渝水之后往北五十里在绕道咲山东侧,避过彭城县境,渡过淮水末支,便可回归大秦国境了,到那时才算是正式安全。
斥候四散境界,四千人按照顺序饮马吃干粮,大部分鲜卑士兵瘫倒在河岸边喘息,慕容垂见此情形,知道大家的体力都已透支的厉害,也不加申斥;他独自来到岸边往北望去: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东一搓西一撮的树林点缀其间,朝阳照耀下,树林隐隐透出一丝嫩黄色,这是春之将至,树正在抽出的嫩芽儿;对岸的河堤似有人迹,但是慕容垂疲倦的大脑早已不会去想这是昨夜晋兵挖陷阱所留下的嘈杂脚印,他只是简单的把这些认为是鸟踪兽迹,抑或是左近人家放羊牧牛的痕迹,早春的草芽儿是家畜鸟兽们最爱的食物。
树林里四千士兵大气都不敢出,几千双眼睛盯着对岸那些衣履歪斜,散漫疲惫的秦兵,邹金海心里纳闷,怎么看也没有九千人马,看去也就是个四五千的样子,而且好像全部经历过一场恶战,疲惫不堪,个个无精打采;看来这下自己捡了个金元宝了。
三声清脆鸟鸣声啾啾响过,前边不远的的树林里亦传来同样的鸟叫声,这是邹金海想出来的联系方法,三长声则表示等敌军全部过河再攻击,两长一短则表示渡过大半再击之,凡此种种倒是蛮适合在这树林间通报消息,下达命令的。
秦兵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领头的一名高大的秦军将领高声说了句什么,瘫在地的秦兵士卒们马爬起身来,翻身马,队伍有条不紊的沿着古旧的木桥依次过河,很快四千人便全部渡过渝水,乱糟糟的整队往北驰来。
“就是此时了。”邹金海一声断喝,率先冲出树林,他所率的八百亲卫军,全部随之冲出树林;紧接着呈品字形分布的树林里,晋兵蜂拥而出,千余秦军士兵恰好深陷品字形之中。
邹金海响彻四周的一声爆喝:“射!”
箭矢从四面八方浇了下来,甚至都不需瞄准,秦军的队形太过密集,随便闭着眼睛朝那个方向射一箭肯定能扎到秦兵的人或者马匹。
措手不及的那先头一千秦兵登时大乱,晕头转向之际只有队伍中间逃出两百人,掉头便往河岸方向逃出,慕容垂走在队伍后面,眼见前方出来密密麻麻的晋兵,大叫一声不好急促下令沿河疾走;他知道后退的命令不能下达,小木桥不堪拥挤,极有可能会被众多人马踏断,即便不断,也将有大部分人落入水中丧命;他也知道这时候想打是绝对不行的,士气低落之下和这些早有准备的晋兵开战无异于自取灭亡,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马匹之利逃出升天,这些晋兵都是步兵,无论如何两条腿也跑不过四条腿。
三千多名秦兵沿着河岸朝东狂奔,然而,邹金海无心之举居然在此时发挥了最大作用,为抵御寒冷而挖的陷坑实属戏谑之作,但是长宽高均为十步的陷坑刚好可以陷下去两骑;烟尘阵阵,人嘶马叫声中,百余名秦兵跌落陷坑,摔得骨断筋折;这还不算,跟在后面狂奔的秦兵收不住马的前冲之势,顿时倒地翻滚,摔得哇哇乱叫。
众秦兵见势不妙,也算他们骑术精湛,硬生生拨转马头前队变后队转而向西逃窜,同样的情形再次发生,又有数百人落马,滚倒在地呻吟;慕容垂知道今天要扳命了,大喝一声道:“前方必无陷坑,全部往北冲,他们是步兵,追不我们。”
士兵们无瑕思考其他,也不去想北方有敌人比陷阱更可怕的箭雨,只是主将下令便下意识的全部往北冲去,慕容垂和小野望等人在人群中低头弯着腰,一路往北冲去。
“放箭!”
“放!”
“放!”
“……”
慕容垂的耳边清晰的听到对方主将那令人烦闷的呼喝声,身边箭雨咻咻,忙乱中大腿一痛,他知道已经挂彩了,但是连低头去看一眼的时间也顾不,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夹杂着不断传来的整天的哀号和战马的嘶鸣声,渐渐的这些声音都已远去,他还是不敢回头,只是狂.抽马臀,发疯似得往北逃窜。
一直到钻进咲山巍峨的怀抱,慕容垂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看时,身边尚有二十余骑跟随者他,腿的剧痛传来,一直雕羽插在大腿,血流如注;他咬牙拔掉箭支,覆疗伤药,简单包扎一下,回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来时路,仰天大吼。
“我慕容垂在此立誓,昔日必率大军卷土重来,杀光你们这些晋猪。”言罢喉中一咸,一口鲜红的血吐出,二十几名秦兵忙劝慰慕容垂,慕容垂咬牙不语,马鞭一挥,一行人绝尘往东,绕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