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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寒窗苦读十余载”,高考被赋予了太多太重的意义。但苏起身处其中,并未有多深的体会。除了要提前搜身入考场,考完要在校园里留上十五分钟,似乎和以往的考
试没多少不同。虽考前有些紧张,真上了考场也就忘了。
那两天,同学们都心照不宣,考完不对答案,直到最后一门理综,文综考完,才聚在一切热烈讨论。
最后一场考完,校广播站忽然放起了《最初的梦想》,考生们一下子大笑起来。
苏起在“可以边走着边哼着歌,用轻快的步伐”中,离开了校园。
校外有些等候的家长,不多。南江巷的父母们没有来。
苏起松了松肩膀,说:“这就考完了。毕业了。”
路子灏道:“感觉轻松了,但又感觉……哎。”
他说不清。
第二天报纸上印了正确答案,路子灏一早买了报纸对答案,估分660,苏起620到630。林声没说具体分数,只说可能擦边儿。
放下报纸,三人一对眼,发起了呆,不知该干嘛了。忽然不用上学,叫一帮孩子很迷茫。
路子灏瘫在凉席上,打了个滚,干嚎:“给我数学题,我要做数学题!”
林声叹了口气:“我还是去画画吧。”
路子灏抬起脑袋:“把你的画架搬过来,我不要一个人,好无聊。”
林声于是搬了画架来。
苏起和路子灏坐在凉席上吹风扇,吃西瓜,看她画画,虚度时光。现在他们不会像小时候捏泥巴抓知了了,暑假枯燥得叫苏起都想做数学题了。
路子灏叹:“我想李凡和水砸了。”
李枫然高考后出国进修,梁水仍在训练期。苏起也很想念他们,她原以为高考后的暑假会是最好玩的,不想却是最惆怅的。
她还没买手机,家里也没电脑,高考一完,昔日的同学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散落各处。
六月末,成绩出来。苏起估分很准,635分。路子灏把所有人吓了一跳,他考了689分。当晚校领导就给他打电话了……他是全市第一,把重点班的学霸都超过了。去学校填志愿那天,鲁老师看到他俩,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当初一次善意之举,把这“问题学生”带到自己班来,结果回报了五万的教师奖金和“教出了清华学生”的荣耀
。
他俩是班上第一三名,吴非第二,考了646。
路子灏报了清华,吴非报了华科,苏起填了北航。他们几个填志愿很轻松,更多同学仍在第一志愿第二志愿和万一掉档后保本志愿间纠结琢磨,找老师出主意。苏起已经买手机了,和几个同学交换了号码,又跑去网吧上QQ联系到更多同学,大家相约暑假有空一起玩。她还给王衣衣写信,说报考了北航,但王衣衣要出国读书了,
说是美国的密西根大学。等通知书的七月,苏起偶尔和刘维维几个同学聚聚,就没有别的事做了。云西是个小地方,没有太多的娱乐。更叫她惆怅的是,邻居们陆续准备搬家,包括她家。梁水苏
起家在新区的楼房建好了,路子灏林声家买的公寓也装修完毕,只等放置个暑假就能住。
不过,真到住进去时,他们早去上大学了。
八月初,通知书下来。南江巷的孩子们都考上了,包括李枫然,他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而茱莉亚的录取通知早就到了。
李枫然最终选择了茱莉亚。整条巷子的父母们皆大欢喜。八月一来,聚会就多了起来,苏起隔三差五跟同学出去玩,无非是网吧、KTV、爬山、游戏厅轮番转。高考完,所有枷锁和束缚都挣脱,之前在班上不太熟的同学都玩得
熟络了。谈恋爱的也多了。每场聚会都热闹无比,欢笑阵阵。
可人一多,她就有些想梁水了。
她给他打电话,说:“下周二班长说全班同学聚会呢,你回不回来呀?”
梁水说:“我看看能不能跟教练请假。”
苏起说:“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去北京上学了哦。”
她说这话时,声音里流露出的依恋和盼望,让她自己都脸红了。梁水哪里听不出来,默了默,就说:“嗯,我回来。”挂了电话,苏起捧着发热的手机在凉席上打了个滚,这些天同学聚会,有几个男生对她格外关照。她隐约猜得出怎么回事,她祈祷要么想多了,要么谁都不要开口对她表
白,她怕尴尬。
她摁开手机,看了眼梁水的号码,鼓起嘴巴……水砸,你再不跟我表白,我要走了哦。
周二那天,高三(13)班的学生全体集合,连乡镇上的住读生都赶来了。班长收了最后一次班费,包下云西唯一的游戏厅。一群高中毕业生们抱着满筐的游戏币抓娃娃,开赛车,投篮,打地鼠,跳舞,“赌博”,弹吉他英雄,打架子鼓……玩得不
亦乐乎。
少年们满场窜,笑声此起彼伏。
苏起跟吴非比赛投篮,一群同学呐喊加油,围观的男生居多,一片压倒性地叫:“苏起苏起!”
苏起跟梁水学过一段时间篮球,吴非也是个爱打篮球的,两人争前恐后地投,就见计数器上红色的数字你追我赶。时间已过57秒,苏起还落后一个球。
同学们喊:“加油!”
苏起抓球投进一个,再抓再投进一个,吴非却忽慢了一步,投偏了,时间定格在一分钟,苏起的投篮数多了一个。
她一下蹦得老高,跟一旁的同学们击掌,吴非淡笑着摇了下头,说:“恭喜。”
苏起抬手给他击了一掌:“承让!”
投完篮她跑去玩赛车,裤兜里手机震了一下,她立刻掏出来,却是垃圾短信。看看时间,梁水应该快到了。本想问问他,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于是作罢。
梁水也没联系苏起,他问了程勇地点,下火车就往游戏厅过来,想给她惊喜。
厅里全是同学,好不热闹。他在花花绿绿的游戏机和攒动的人群中搜寻她的身影,碰上相熟的同学点头打下招呼,心里莫名有丝紧张。扫视一遭,见一群少男少女围在一圈……跳舞机上,苏起和一个
男生跟着音乐舞动着。
梁水朝她走去。苏起背对着他,在跳舞机上自在而肆意地踩点跳舞。她仍是束着高高的长马尾,一件系了领带的小衬衫配超短裙,裙摆跳动着,露出两条修长匀称的腿。她舞姿并不妖娆
,很是散漫随意,却叫人挪不开眼。
她随节奏跳动,踩着上下左右的肩头,屏幕上不断闪现出“perfect”的字样。旁边的男生不太会跳,跟不上,一串串红色出现后,男生狼狈地笑哈哈溜下台子。梁水站了上去,跟着屏幕上升起的箭头和音乐跳动起来。苏起一扭头见是他,惊喜地瞪大眼睛。梁水冲她挑眉一笑,忽然一跨步走到她这边来,苏起立刻接住,一个转身
转到他原来的位置。两人对跳着,一会儿似闲庭信步,一会儿又节奏顿起,配合得天衣无缝。梁水跳到自在处,将手插在裤兜,双脚随意地小幅移跳踩着摁键,却透着别样的潇洒帅气。他跳得相当自然散漫,又是一个松垮地转身,和苏起再换了个位置,继续跳起
来。
围观的同学们赞叹不已。
一曲跳完,跳舞机上打出“perfect!”的字样。一片喝彩鼓掌声。
梁水看向苏起,忽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低低一笑,说:“又见面了。”苏起霎时心跳就停了一拍。不过一个多月没见,像是隔了一年,却又像是只隔了一瞬,她脸上带着跳舞后的红晕,走下跳舞机,说:“你什么时候到的,都不提前跟我说。
”说着,嗔怪地打了下他的手臂。
梁水挨着她这一小拳,心里头挺愉悦的,说:“想给你个惊喜。”
“你不会跟上次一样,今天就回去吧?”苏起皱眉,一说完又被自己语气中的哀怨弄得面红了。
梁水扬起了嘴角,低问:“你不想我回去?”
苏起移开眼神,咕哝:“跑来跑去的,不累么……”
梁水说:“教练给我放了一个星期的假。”
苏起眼睛一亮,半刻后又暗淡下去:“才一个星期。”
梁水说:“天天陪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总行了吧。”
苏起脸一红,却扬起下巴:“这还差不多。”说完,她拉他手臂,“走诶,带我去玩赛车。刚才你不在我都输死了。”
赛车处,程勇已是打遍无敌手,又一个挑战者落败。围观者一阵叫喊。
苏起跑去坐到车上,说:“我又来挑战了。”
程勇看见梁水,笑:“请外援了?”
梁水冲他抬了下下巴,算是打招呼示意了。
两人往游戏机里塞了币,苏起扭头看梁水:“水砸,你要帮我赢。”
梁水点了下头。
倒计时三二一,出发!苏起猛踩油门,汽车奔驰而出,前方很快出现弯道,她正要猛打方向盘,梁水忽然弯下腰,笼住她肩膀,一手握紧方向盘上她的小手,抵着她的力量轻转了下方向盘,汽
车高速漂移过弯道。他几乎是抱着她,脸贴在她耳畔,她脑子里忽然空白,高速驰骋的赛车前方再度出现弯道,她条件反射打方向盘,这次,梁水再次控住她的力量,他两只手都握住了她,
稳着那辆车左右漂移着,擦着山坡和护栏急速飞驰。
“松油门。”他在她耳边吹风。前方全是急转弯,苏起赶紧松油门,又听他命令,“踩油门。”
苏起跟着踩油门,虽有梁水帮忙,但她渐渐手忙脚乱,赛车已跑到最后一圈,程勇的车还在前头,苏起急道:“怎么办呀?”
梁水不做声,一跨步坐到苏起身后,苏起只觉整个被他往前一挤,人被他环抱了起来。他长腿伸过来,轻轻一拨,将她的脚从油门上拨下去。苏起浑身发麻,靠在他怀里,被他握着双手掌握着方向盘,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一路驰骋漂移,隔着夏天薄薄的衣衫,她感受到他胸膛剧烈起伏跳动着,她的心也砰砰狂
跳,一半为他,一半为这疯了的车速。离终点只差最后一段路,程勇的车近在眼前,苏起只觉梁水的手将她握得更紧了,他猛踩油门,一个加速冲上撞向程勇车侧,程勇的车猛地偏移开,苏起的车也失了方向
,调转车头原地疯绕一圈,但梁水迅速握好方向,稳了车,加速冲过终点。
“WIN!”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上,苏起兴奋地叫:“赢啦!”
梁水笑了起来。
她激动地原位蹦跶一下,身体雀跃而起又落下,擦着梁水的双腿而落。梁水一个激灵,浑身都僵了一僵。苏起也察觉到这其中的狎昵,赶紧起身,移开眼去。
程勇笑:“啧啧啧,找了靠山来了。”
苏起:“……”
梁水还坐在车上,心脏狂跳,手无意识地转了下方向盘,瞥苏起一眼,又收回目光。
路子灏在不远处打地鼠,一副看透人事的模样,叹笑着摇了摇头。
苏起脸红得厉害,跑去洗手间洗手。
刘维维跟进来,撞了下她的腰:“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一高考完就会谈恋爱。不过速度也太慢了吧,我们班都成了五六对了。我还以为你跟梁水会是第一对呢。”
苏起道:“别瞎说。我和他还没……”
“我是瞎子吗?刚你俩都抱在一起了还没有?别不好意思了,你俩挺配的,真的。”
苏起一听她这么说,又暗暗开心了。
一班人玩到下午五点多,找餐馆开几大桌吃了饭,又去KTV包了三个大包间。
一到唱歌环节,平日的乖乖生都“本性暴露”了。话少的吴非唱歌居然很好听,只顾埋头学习的路子灏粤语歌唱得像原版,一贯沉默的几个同学是麦霸。
起先还各人点各人的歌,后来乱作一团,不管什么歌,只要会唱的都去抢话筒。
包厢里摇骰子的,摇鼓铃的,喝彩的,捣乱的,闹作一团。
苏起点了海鸣威的《老人与海》,轮到她唱了,她开心跑去立麦处坐好。原本懒懒躺在沙发上的梁水伸手够了下桌上两个话筒,关了后捏在手里。
苏起声音好听,难得出现一首单人歌,大家都认真听起来。一个麦霸男生耳朵痒了,要跟着唱,到处找话筒:“话筒呢?”
“梁水那儿。”
麦霸找过来,梁水只笑不给,将话筒收在背后,对方知道他意思,也不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