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眨眼了,是我。”东方晔轻笑,没想到这丫头也有这么迷糊的时候,一脸茫然的样子特别可爱。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压根就忘记她这么千里迢迢地是为谁来的了。
“你来找我,我自然就出现了。”东方晔的笑意很明显,视线紧紧地盯住她。
只是那厢却有点躲闪,她咬了咬唇,支吾起来:“谁说我是来找你的?我是来送麻莲的,不是找你的。”
解释就是掩饰,尤其是像流云这么局促不安的样子。
见他不信,唇角凝着戏谑的笑容,流云猛地便想坐起来,只是身子一动便有一股晕眩,她忍不住闭紧了双眸,抚上了额头。
“你别乱动,好好躺着。”东方晔扶着她躺好,这才疑惑起来,“季风没有给你吃药么?我记得他们身上都会随身带着各种药丸。”
“给我吃了。”流云默默地回了一句,“只是刚才到原山的时候下了一场雨,路面不平,马车又正好陷到一个水洼里,就只好下马车,结果淋到雨了。”
想来她也是满心无奈,东方晔不由得莞尔:“真是不让人省心。”
“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离青雁城,好像有半天路程。”她当然不会承认看到东方晔很高兴,连忽冷忽热的身子都好像舒服了许多。
“季风传了消息给我,说你发烧了,我不放心。”商队要运送货物自然是走得慢些,若是快马加鞭不到两个时辰就能从青雁到原山镇。
东方晔坐在床沿边上,一点都没在意深更半夜他们孤男寡女地呆在一间屋子是一件多么不合时宜的事,而且他还坐在她的床边上。
“我其实没什么事,休息一晚上就好了。”流云吐吐舌头,觉得季风有点小题大做了,他在边城应该很忙吧,为了她连夜赶到原山,不知为何她的心底涌起满满的感动,从没有一个人这么在乎她,只是因为她生病就抛下一切来见她。
见她强撑着精神,东方晔低声哄她:“你还在发烧,快些休息吧,我不吵你。”
“东方晔,我很高兴……”他的声音仿佛是催眠曲似的,她竟是慢慢地合上了眼,嘴里的话却是一字不差地落进他的耳中。
“傻瓜。”东方晔伸手将她的柔荑握在手里,柔弱无骨的小手微微有些烫人。
不管流云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家出走,对东方晔来说并不重要,他只要知道这丫头在遇上困难的时候记得来找他,这一点很让他很高兴,至少证明他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萍水相逢的朋友,而是一个可以投奔的人了。
东方晔的视线移到流云孩童般的睡颜上,久久移不开视线。
也许她永远都不会想起,十年前她曾在路上救过一个少年,或许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但是对这个少年来说却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事,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一个小丫头奶声奶气地站在他的面前保护他。
少年打小身体就很差,几乎就是个药罐子,连最好的大夫都说他怕是永远都只能靠着人参雪莲那些珍贵的药材才能活下去,他厌恶了那种生活,厌恶了生活里除了药味还是药味,他偷偷地跑了出来,却在人烟稀少的街道里发病了,胸口的锐痛让他蜷缩起了身体,就在那个时候三个乞丐盯上了他,将他围了起来想要抢走他的玉佩和钱袋,他逞强地和他们打了起来,却被三人打得遍体鳞伤。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小丫头冲了过来,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卫将那几个乞丐拉开,那小丫头就站在少年面前,张开短短的胳膊,像是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模样,然后指着几个乞丐一顿臭骂,然后她才好奇地看着满身是伤的少年,倨傲的少年自然是不愿意被一个小奶娃救了的,但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却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最美的一处风景,她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尤其是当她扑到他怀里叫着他漂亮哥哥的时候,会让少年有一种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感觉。
再后来小奶娃要回家了,可是她却勾着少年的脖子,大大地啵了一下,笑眯眯地扬言说道:“平时我娘不高兴的时候,只要云儿亲亲她她就会高兴了,现在云儿也亲亲漂亮哥哥,哥哥就会高兴了。云儿要回家了,下次再来找漂亮哥哥,漂亮哥哥不要再被别人欺负了哦。”
那是第一次,少年的心里浮起了涟漪,有一个小丫头想要给他快乐,用她稚气得让人发笑的方式,可是少年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魔法。她的童言无忌,在少年心里留下了浓重的一笔,他突然就决定回去了,因为他想要变成一个强大的人,一个不会被人欺负,还可以保护别人的人。
流云微微动了动,打断了东方晔的回忆,他淡淡一笑,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她永远不会知道,有一个人默默关注了她十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收集一切和她有关的事,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习惯,再从习惯变成了一种本能。
直到她娘过世,他才第一次立在远处遥遥地望着她,她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倔强地灵堂跪了一夜,他也在灵堂外陪了一夜,他便明白这丫头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了。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宿命难违,缘分天定,既然注定了要相遇,那便只好……欣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