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飞鸢道:“姓周。奶奶叫他小周就可以了。”
屠老汉和李氏有个儿子是做官的,说起来周监正见到他们还要叫一声“伯父”“伯母”。屠飞鸢也不怕周监正生气,他最好是生气了,赶快走了才好。毕竟,阿容是不大喜欢他的。住得久了,未免要闹矛盾。
“他以后也要在咱们家吃饭?”李氏的脸上有些担忧。家里住了这么些大男人,似乎不大好。
屠飞鸢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李氏:“他不白吃白住,给银子的。”
李氏“哎哟”一声,接过来道:“咋给这么多?两年也吃不完?”
“就给他吃五天。”屠飞鸢脆声说道,又安慰李氏:“他家里忙得很,过几日就回去了,奶奶别忧心他。”
李氏讷讷不出声,抬眼看着小孙女儿,眼珠子又黑又亮,瞧着便是极有主意的人。她心里忽然松了一股劲,拍了拍屠飞鸢的手臂:“阿鸢,以后咱们家的事,你做主就行了。奶奶不问,也不管了,就只跟着你享清福了。”
“好嘞!”屠飞鸢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抱住李氏的手臂。
这时,阿容从小凳子上站起来:“奶奶,你吃葡萄。”
李氏低头一看,半碗剥好的葡萄,水润润的,清甜诱人,一时感慨万千。
前不久,小孙女儿还是又黑又胖的傻孩子,一转眼,变化这样大。捡了个少年,也是个心地纯善的好孩子。有他跟阿鸢扶持着,他们老两口还担心啥?
“阿鸢在家哪?”这时,刘氏领着屠小玉来了。
看见李氏,刘氏的眼眉皱了皱,喊了一声:“娘。”然后不看她了,对屠飞鸢道:“我听玉儿说了,这事多亏你。别的婶子也不说,有用得上婶子的,你只管开口,任凭多难的事,婶子再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屠飞鸢也不说“都是一家人”之类的,只笑道:“玉儿姐姐对我好,我就对玉儿姐姐好。这事儿我既帮得上,便不会不管。”
刘氏一听,眼神更加慈爱起来,将手里的篮子递过去:“三婶熬了一碗豆沙,你尝尝。”
刘氏在家里包豆沙包,熬了一锅豆沙。见屠小玉回来,说了那一番话,心里顿时热乎得不行。便舀了一碗豆沙,直接就过来了。值钱不值钱的,来日方长,总有见人心的时候。
“晚上三婶把豆沙包都包好了,送过来给你吃。”刘氏又道。
才说着,忽然“砰”的一声,一块砖头从上面落下来,众人齐齐吓了一跳。
“对不住,手滑了。”齐晖三两下跳下来,捡起落下的砖头,张口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对屠小玉点点头,又攀上高高的架子,动作矫捷灵敏。
刘氏打量几眼,忽然说道:“你仔细着些,万一砸到人,可不是小事。”
“晓得了。”齐晖连道几声,一脸歉意,再不朝这边看了。
刘氏才收回目光,瞥了自家闺女一眼,见屠小玉垂着头,耳朵尖儿都红了。
“我们走了。”刘氏抓起屠小玉的手,就要往外走。忽然想起一事,皱了皱眉,低声说道:“阿鸢,你是不是给了胡氏一件东西?”
屠飞鸢微讶,刘氏怎么知道的?转念一想,胡氏怎么可能憋得住,必定要四下炫耀的。便说道:“嗯,我感念她来我家通风报信,送了她一件小玩意儿。”
“你觉着是小玩意儿,旁人可不这么觉得。”刘氏皱了皱眉,“胡氏在村里四下显摆的,我瞧着那边知道了,定要来闹,你仔细着些。”说着,指了指老二家的方向。
屠飞鸢点点头:“我晓得了,多谢婶子提点。”
“那我们走了。”刘氏牵起屠小玉的手,往外走了。
好巧不巧,才走到门口,迎面看见一人。吊梢眼,稀疏眉,一脸刻薄相,不是老二家的又是谁?
“走开!”荣氏看见刘氏,愣了一下,随即拨开她往里走,口里叫道:“黑妞子,你是不是给了胡氏东西?你的心咋那么外向啊?前阵子我叫你给我一根玉簪子,你不给,非要我五百文买你的。如今倒好,值几两银子的东西,你眼也不眨就送了胡氏!”
白玉扳指已经被村民从二两银子咋呼到四五两银子。
“你长没长眼?喊谁黑妞子呢?”刘氏折身走回院子里,指着荣氏的鼻子就骂道:“这院子里,还有一个人生得比你黑吗?若叫也叫你黑婆子才对!”
荣氏瞪眼,拍开她的手:“你骂谁呢?生不出带把的贱妇!怎么有脸出现在我面前?一连生两个闺女,还被人休了一个,我要是你,早都投河了!”说着,啐了一口。
刘氏气得脸色变了,撸起袖子要跟荣氏撕起来:“你说啥?你再说一句?老娘活撕了你!”
“说的就是你!没用的东西!一个带把的也生不出来!瞧瞧你家大闺女,亲娘哟,被人骑脖子上拉屎,怎么还有脸活哟?”荣氏不甘示弱,抬手跟刘氏撕打起来。
李氏闻言,也气急了,到墙边拎了扫把,加入进来:“你胡咧咧啥?玉儿招你惹你了?狠心肠的狗东西,你滚,别在我家院子里!”
“老天爷啊,有这样当娘的吗?自己吃香喝辣,不管儿孙死活呀!”荣氏挨了一下,哭天抢地起来。
“这都是阿鸢挣的,跟娘没半文钱干系!你有什么不服气的?老屋被你占了,家具被褥被你截了,啥都被你拿走了,你还想拿走啥?”刘氏冷笑道。
这件事一直是刘氏的心病。她嫁给屠大河这些年,从没在屠老汉和李氏手里得到过什么,一切都被荣氏夺走了。荣氏贪婪不够,天天到二老跟前缠磨,屠大河心里憋气,偏偏又孝顺,好容易狠了狠心拉着她们娘几个自立门户,再不跟二老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