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还没有……那贼奴说,吉平最近常登门探视刘协,和刘协见面后不久,吉平又与他联系,想借机由他将密诏传往蜀中。孩儿以为,吉平甚有嫌疑。”
董卓顿时面露喜色。
“奉先我儿,那就由你,秘密捉拿吉平。……还有,立刻命李傕、郭汜调集人马,连夜进入长安,接管各门。”
“太师,吉平难成气候,今日既然被发现,他那些党羽,定然难以成太师障碍。只是……”李儒见董卓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于是上前提醒。
董卓道:“你有话就说,莫吞吞吐吐。”
李儒也有些犹豫,不过既然到了这地步,他似乎也无其他退路。在踌躇片刻之后,李儒咬牙下定决心。
“吉平之所以如此作为,实因为这长安城里,尚有太师的心腹大患。”
“哦?”董卓心里一咯噔,“是谁?”
“此人若不除掉,太师就无法心想事成……试想,今日有吉平,他日就难保会有张平,李平,赵平之流。只要这个人在,就会有无数吉平,不断跟随……”
董卓脸色一变,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说……”
李儒点了点头,凝视董卓道:“还请太师,早做决断。”
显阳苑,在萧瑟秋风中,更显几分孤寂。
汉初营建的宫墙,随着时间的推移,已呈现出斑驳之色。宫城外,不断有军卒巡逻警戒;宫城内,却是灯光昏暗。宫门楼,灯笼黑乎乎的,已看不出原来的色彩,不晓得有多久没有更换。
而在显阳苑里面,死气沉沉,偶尔传来叹息声,旋即又消失无踪。
刘协端坐显阳苑,眼神木讷。
显阳苑外,几个老宫人佝偻着身子,缩着脖子,静静站立。也就剩下这几个老宫人了!
刘协睁开眼,向苑外看了一下,旋即又闭上眼睛。
年仅十二岁的刘协,此时如同过花甲之年的老人一样,仍有些稚嫩的脸上,却透着不同寻常的死寂之气。被关在这显阳苑里,如同笼中之鸟。随着董卓日益跋扈,对刘协的态度,也变得越来越差,越来越不尊重。
不许刘协过问朝政,不许刘协与外人接触。
甚至刘协想要去祭拜一下先帝,都变得非常困难。
十次请求,也就能有个一两次成功。可董卓还絮絮叨叨的诉说着忠心,那虚伪的面孔,不断重复的言语,动辄指天发誓的行为,让刘协无比厌恶。但他即便是厌恶,又能怎么样?
十二岁的刘协,似乎看开了一切,整日只知发呆枯坐。
显阳苑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多时,一名内侍神色慌张的走进来。
“陛下,不好了!”
刘协睁开眼,那空洞的目光中,却又似乎看透了世间的一切。
他神色淡然,轻声道:“怎么了?”
“太医令他……被董卓拿下。董贼已经发现了咱们的事情,意图对陛下毒手……估计很快就要对您下手。请陛下速速离去,奴婢手下还有十几个忠贞卫士,可拼死护佑陛下离开。陛下,事不宜迟,速速动身。”
刘协,却一动不动。
“李德,朕能去哪儿?”
“这……去蜀中,有乐平公主在,秦镇南(秦帆官拜镇南将军)一定会护卫陛下周全。”
“李德啊,去蜀中容易,出这皇宫,却不容易。朕早就想到了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老贼会这么快动手。”
“陛下!”李德伏地,泪流满面。
“李德啊,答应朕一件事。”
“请陛下吩咐。”
“如果朕死了,请把这封信送给乐平。就说,多谢皇姐这么多年照顾之恩……也请秦帆,为朕报仇。”一片衣襟,递给了李德。
衣襟上写着一行血字:愿来世,不生帝王家!
“李宫监,城外有军卒叫门。”
一个小太监在外面轻声呼唤,带着几分惶恐和忧急。
“李德,去吧……”
“老奴,拜别陛下。”
李德跪在地上,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大步离去。
“你们都准备好了?”显阳苑外,传来一个老太监的声音,“陛下,奴婢们都准备好了……奴婢们走了,在黄泉路上,为陛下开路。”说着,只听显阳苑外传来叩头声音,紧跟着一连串噗通声响传来,刘协闭上了眼睛。
“老奴才们,你们要为朕去开路,可朕却不愿意,再当这劳什子皇帝。”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刘协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拿出一枚赤红色的丹药,放入口中。又小心从暗格中拿出新作的汉室列祖列宗灵位,端端正正放到桌案上。
刘协跪在灵位前,缓缓叩首。
“这三拜,请列祖列宗保佑父皇、娘亲,来世能享荣华富贵。”
邦邦邦,他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直起身子,双手胸前合十,“这三拜,请列祖列宗保佑,莫让刘协来世,再生于帝王家中。”
又是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