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可为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看穿了身份,他骑在飞驰的骏马背上,伸手摸了摸怀中那份血书。
血书上的血迹早已经干涸,但是此刻,他轻轻抚摸这叠的整齐无比的血书,却觉得仿佛在触摸炭火一样,灼烫皮肤。
他是苏涧的独子,却从小就喜欢军武之事,十三岁入伍,随着父亲和伯伯驻守在北边,从舞勺之年到舞象之年,五个寒暑,他都是在边疆渡过,身边都是铁塔般的糙汉子,他自然也就学的刚硬起来。
苏涧忙于军务,对他照顾不多,但父子两人感情却很好。
两年前,他的父亲遇刺,这少年得知后,提了一把刀就来到了苏柒垒的营房,跪下求他为自己父亲报仇,这才有了后来苏柒垒找到白冷泽,求他查凶手的一幕。
后来大仇虽未得报,但这少年知道杀死自己父亲的凶手改邪归正,去了北原杀大隋一位重臣之后,也就看开了。而且还对那帮了忙的白公子颇为感激。他本想着亲自谢谢他,却恰巧白冷泽出了那样的事,逃到了西北之地,这少年才只得作罢。
对于这次北伐,其实这少年脑海里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既然是去杀蛮人,在家门口杀和去他们家里杀,有何区别?但既然是平津王统帅大军前往,作为北军一员,又是苏柒垒的侄子,他哪里有不去的道理?
只是后来从伯伯口中得知平津王受到传召,要去南地领罪时,苏可为才意识到,这趟北伐,绝对不会像自己最初想的那样简单了。
对于怀中这份血书,苏可为自然明白它的意义,他识字不多,但血书上那些叛逆之言,他还是看得懂的,也知道亲自送这份血书意味着什么,但既然是伯伯的命令,那就容不得半点推诿。
谁人能不死?若是能一死,让那位军神免于冤屈,为了这北伐二十几万将士,为了北地数百万平民,那便也值了!
这少年咧了咧嘴,伏地身子,轻抽马臀,一路向南而去。
……
北原之上,北伐军突然后撤二十里,这让处在北冥河北岸的蛮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本来对峙的脆弱平衡被打破,本就占据人数优势的蛮人,没有道理不奋起直追,于是不待温其凉下令,几支蛮人部族的军队已经渡过河去,朝着北伐军追赶过来。
从斥候那里得知这一消息,苏柒垒并没有太过意外,他吩咐在营地北面布防,然后将军队一分为三,成掎角之势,合三才之道。如此一来,蛮人尝试了两次,发现占不到便宜之后,便不再贸然进攻。
这本算不得多么高明的手段,而且同样精通兵法的温其凉在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已经洞悉了这简单的阵势,但他却下了继续对峙,不准出击的命令,不过准许人去挑衅,打击北伐军士气。
既然是对峙,在北冥河畔和在这里,有什么分别?他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这北伐军后路已断,便如无根之水,又能拖得了几时?
苏柒垒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此时却也容不得他细想。
他吩咐好人,接着便命令队伍龟缩起来。面对蛮人故意挑衅,苏柒垒不理不问,安心做缩头乌龟,这样一来,便如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蛮人叫骂,北伐军冷笑,却十几天没打过一次。
然而一则消息传来,便如晴天霹雳一般,轰然间打破了这种平衡,让北原之上的局势,变得风起云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