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豆渣粑吃,太好了!”韩路欢呼,接着又苦恼地说:“妈,真不能给你一个准信。火车票难买得很,我现在正在车站排队呢,搞不好要排个通宵。”
忽然,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一声低呼:“你干什么,抢什么电话。”
接着电话里是父亲老韩愤怒的咒骂:“韩路,你这个瓜娃子,连张火车票都买不到,你是吃草长大的?你不是干部吗,不是当官的吗?”
韩路哭丧:“爸,我就是普通工作人员,还是事业编,你可高看我了。”
老韩继续咆哮;“当年让你考我们这里,你不肯,跑金沙去,你这个混帐玩意儿!”
韩路有点害怕老爹:“爸……哎,这信号……不跟你说了,我还排队呢!”
急忙挂了电话。
长长的队伍用蜗牛一般的速度朝前挪,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父亲的电话再次打进来:“买到没有?”
韩路:“爸,还早呢,前面起码好几百人。”
老韩:“要你什么用?”
韩路:“我也不能把前面的人都给打跑吧?爸,你别急呀……喂喂喂……怎么没声音,这破信号,不说了。”
继续排队,又是一个小时过去,老韩依旧打电话进来。
韩路没好气:“爸爸,你不睡觉吗,别打了,我买到票第一时间告诉你成不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色破晓,不觉中竟排了一个通宵。
好不容易挤到窗口位置,一问,却没票了。
韩路沮丧得再说不出话来,闷闷地在火车站外面吃了一碗豆腐脑,看着远处的青山发呆。
父亲的电话又打过来,问是什么时候的火车,哪天能够到家。
韩路累了一夜,有气无力回答,爸,你别催了,没买到。你想让我回家过年的心情,我能理解,可现实情况就这样,等我另外想办法吧!
老韩彻底爆发了,说,你能有什么办法,我看你就是个没用的东西,忤逆不孝顺,天打雷劈。
韩路熬了个通宵,内火正旺,忍不住道,爸,你说啥话,怎么能够扯到不孝上面去呢?
老韩可管不了那么多,扯直了嗓子就开始漫骂“畜生”“兔崽子”“滚你妈的”污言秽语滚滚而来,最后连“私娃子”都出来了。
韩路没想到父亲会发这么大火,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有一年他因为要复习备考,也没有回家过年,爹妈也没说什么呀!
打完电话,他起身准备回家,一站起身来,才发现脚痛得厉害。
原来,站了一晚上,他的两条小腿都肿了。
想起父亲的不理解,韩路委屈得要命,泪水都掉下来了。
无论多大年纪,无论走多远,只要父母在,你永远都是个孩子。
回到单位,恰好是上班时间,杨光见韩路一脸疲倦,问他怎么回事。
韩路说了自己去火车站通宵排队的事,没有票这假请不成了。又道,主任放心,湖山剧场的事情已经弄好了影响不了演出。
杨光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韩路,说,昨天剧场的事情我晓得了,现在如你这种吃得了苦的年轻人还真不多了,难得,票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说罢,就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和那头说了了要票的事。
一个小时后,有人送来一张明天上午从金沙去省城的火车票。
零八年的时候,火车票还没有实行实名制,代买车票挺简单。
杨光把车票扔给韩路:“小韩,下午就不用上班了,回家补瞌睡,代问你父母好。”
韩路疑惑地问,主任你在火车站有熟人,那上次去省城怎么不动用这个关系,害我去排队抢票。
杨光说他小姨妹这个月刚调去车站做了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以前不是没有这层关系吗?
韩路,那以后每年春运是不是都可以找你帮买车票,主任,我给你带家乡的土特产。
说罢,就喜滋滋地收拾东西准备放长假。
杨光:“就这么跑了,不把车票钱给我?”
“你一大领导还这么小气?我也穷,从下个月工资里扣吧!”韩路笑嘻嘻地朝他一鞠躬:“谢谢主任,谢谢!”
他是真心感激杨光。
在韩路心目中,这就是一位敦厚长者,让人尊重。
回到宿舍,韩路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说车票已经买了,三十晚上一准赶回家,你老人家就别骂了。你骂我是私娃子,那不是骂我妈,那不是骂你自己吗?
老韩:“臭私娃儿,三十晚上如果你不出现,老子整死你。”这个老钳工老工人,就是如此简单粗暴不讲理。
韩路有点虚他,保证了半天,这才倒床上迷瞪过去。
正睡得酣畅,电话响了,他实在太累,眼睛怎么也睁不开,摸过电话:“爸,你还打?”
“咱爸怎么了?”那头传来钟小琴的声音。
韩路:“我正睡觉,别打搅我行不行?”
“睡什么睡,现在都六点了,快起来看热闹,出事了,出大事了?”钟小琴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咱们中心的三百号人马都约好了,准备杀到湖山剧院,找市领导扯皮。弟弟,你快起来跟我们一起去,这事可不能少了你。”
“啊!”韩路瞬间清醒“我马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