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何进）兄妹二人全赖陛下始有今日，恨不得结草衔环以报隆恩，怎敢坏了规矩？实是雷衡所献五件珍宝价值不菲，臣担心西邸主事之人不能如实进献陛下，故臣斗胆直接呈献陛下。”

何进的辩才也不错！一方面利用亲戚关系大表忠心，另一方面却指出西邸主事（宦官）从中贪墨克扣之事。也不是易与之辈啊！

等等，雷衡所献五件珍宝？雷衡暗怒，不是九件珍宝么？何进真够黑的，张口便贪墨了我四件。雷衡心中生着闷气，却不经意间瞥见封谞还有张让、赵忠、段珪等人脸上皆有不愉神色。

糟糕！险些中了何进离间之计！

这何进好厉害的一石二鸟之谋。

一直以来，史书演义都将何进刻画成愚蠢无谋之人，可现在雷衡却发现，何进其实是一个真正的政治高手。

何进之所以能独揽大权，可不是因为他靠关系，运气好，而是因为他利用朝廷官员，来对抗董家和太监。

汉灵帝还在世的时候，外戚里面，董家的实力其实大于何家，朝廷里面，太监的实力大于官员。

按照常理，何进如果非要选择一个合作伙伴的话，那么他就应该像董家一样，选择把持朝政的太监，而不应该选择被太监压着打的弱者官员。可是何进到最后还是选择了和弱者朝廷官员们合作，并且在卧底的帮助下，抓住了汉灵帝驾崩的最佳时机，一举将太监、董家这两个强者全部击败，实现了真正的以弱胜强。

这就表示，何进的政治目光很长远，他绝对不是鼠目寸光之辈，不然的话，他就不会和朝廷官员合作，而是应该和太监合作。毕竟当年太监还提拔过何家，和何家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击败董家和太监之后，何进又力排众议，放了太监一马，在所有人都疑惑不已的时候，何进利用太监们去卧底董太后，然后顺理成章的消灭了董家，完全灭绝了后患。然后，何进又翻脸不认人，反过头提议消灭太监，用杀太监这一招来讨好朝廷官员，榨干了太监们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最终，何进成为了把持朝政的人，满朝文武都是他的人，权势远远超过了当年的太监们。

雷衡再不敢大意，赶紧冲着何进大礼拜谢，道：“久闻河南尹爱才，今次亲身体会更感高义。然小子身无长物，焉能有珍宝进献，至有五件之多！大人举荐之情必当铭记于心，实不敢贪墨冒领。”

顿了顿，又回身跪伏于殿中，道：“陛下，先贤云‘有明君必有贤臣’。河南尹（何进）不吝其力提携后进实乃贤臣风范，亦是陛下圣德教化之故。草民自当见贤思齐，早日返归巴郡。一则为陛下寻访仙人足迹，二则广播圣君仁德之名，以报陛下隆恩，河南尹大德。”

雷衡忠心表完，又偷偷观察众人神色。只是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所有人都面无表情！

不应该啊，自己将坑扔给何进，他应该洋洋自得（这么夸他，爱听奉承之人自当有所表露）或是暗藏恼怒（又一次驳了他的面子，性格暴躁易怒的人终究不能完全掩藏）啊！

至于汉灵帝身为皇帝，圣心难测也就罢了，怎么“十常侍”也一个个闷声不说话？

“过誉了，过誉了！”良久大殿里才回荡起汉灵帝的声音，只听他语气平和的继续说道：“朕继位以来虽无大功也无大过，勉强算得一个守成之君，你小子少在这儿曲意奉承，以后做事切莫避重就轻！懂吗？”

雷衡赶紧磕头应承。

张让、封谞、何进等人还欲再进言，只听汉灵帝懒懒散散的说了一句，“散了吧，朕乏了！”，只得将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一个个低垂了脑袋伺候着汉灵帝归寝。

莫名其妙，太莫名其妙了。雷衡脑袋一片空旷，由着小黄门领着自己一路出宫。中途似是有人与自己交谈，也全然不在状态，只是下意识的搭理着。

直到回到封府，雷衡还没有回过神来。之所以住进封府，是拗不过封谞执拗的相邀，不过手下众人还是坚持安排到了郑泰的别庄里，只留下隋胜、林升二人进入府中扈从。

隋胜瞥见神色，小心的询问道：“主公，可是皇帝不许？”

雷衡一时不知如何说起，只是忧愁的叹了口气。

林升见状，不由嚷嚷起来：“主公哥哥，何须烦恼，让俺杀进宫去，夺了狗皇帝鸟位，却不强似在这里唉声叹气！”

“你这个呆子瞎嚷嚷什么！”隋胜吓得要去遮捂林升的大嘴巴。

雷衡不以为意，只低低吩咐了一声：“隋胜，这几日看好林升，不要出府惹事。”

“属下遵命！”隋胜赶紧答应下来，又凑到跟前细语道：“可是有大事发生，要不我出城叫上典大个（典韦），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你们俩，不，我们仨都呆在府里，低调处事安分守己！至于别庄那边，志才（戏忠表字）、文公（郑浑表字）等皆是智谋之士，自是无须担心……”

皇权、宦官、外戚、官员……

现在的我太渺小了，左右不了局势，由着你们去博弈！

等到那一天，我命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