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就像杨小贝说的,都是本乡本土,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为了丁点小事来闹,以后还要不要在村里立足了?二来,矛盾的存在就在于利益。乡村医生不可能赚大钱,都是看些小毛病,收个几毛、几块钱。而在医院钱出了,人没了,才会令人难以接受。
老爸当了半辈子赤脚医生,从来没有人闹过事。最多就的欠账,他的办公桌里有一个黑皮的本子,专门记着拖欠医药费的明细。到90年代的时候都已经记了2000多元欠款了。有些是实在没钱的五保户,有些是老人早已经去世了,子女们互相推诿不给的,还有一些就是恶意拖欠,这就是最不好的情况了。就算是这些人,见到老爸还是客客气气的,绝对不会恶言相加。
到杨小贝回来的时候,老爸已经不做医生快20年了,但是走在路上别人还是会叫他“杨医生”,得了大病住了院,出院后总习惯过来找老爸帮忙看看医院的报告,讲讲病因什么的。大医院里的医生不会用通俗的语言去耐心地跟村民沟通,但是老爸就不一样了,他给说一说,大家心里就踏实了。
有一年骑摩托车摔了一跤,老爸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才出院。杨小贝赶回去照顾的时候,每天都有不认识的人来看望。有一些连老爸都快不记得了。这些都是他以前的病人,也许只是那时的一点点帮助,都能够让他们永远感激,一辈子的信任。
现在大家口中的“杨医生”变成了杨小贝,她也会和父亲一样,不会计较个人的得失,全心全意为村民们治病、解疑答惑。只有你用心去做,大家自然会感应到。她不求很多年以后也会有人记得她,但是当下,只要有人信任她,过来找她,她就会认认真真地为每个人看病。
周品正第一次知道了杨小贝的心思。以前的时候他也有点不理解,既然她那么喜欢医学,为什么不继续深造?为什么不选择进相对轻松而体面的医院,而是在乡下花大力气弄个诊所呢?
现在杨小贝告诉他,因为城里医院不缺医生,而乡下没有医生啊!乡亲们有哪里不舒服了,不说看病,连个问的地方都没有。其实最大的恐惧就是无知,有时杨小贝察觉到老人情况不好,可能是癌症或者其他更严重的疾病,但是他们得知后反而松了一口气。知道什么病,大概还有多久就行了,反正是要死的,也不用浪费钱,麻烦孩子们,生老病死,全凭天意。
他大概有点理解杨小贝守在这里的意义了。“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忙的吗?”周品正想,一定要跟紧爱人的步伐,提高思想觉悟!
“不用,现在已经很好了!”杨小贝摇摇头,笑道。是的,相比以前老爸简陋的诊所,她已经尽可能地把条件弄得好一些。一个小小的诊所,也不可能有大医院的设备,只要有人在,有心,就足够了。
两个人说着话,时间很快就到了黄昏,在周品正的帮助下,杨小贝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刚刚把卫生室的门锁上,就被一个急匆匆赶来的村民拦住了,“杨医生!快!快些跟我去一下8队,有一个产妇难产,稳婆让来找你帮忙!”
难产?现在大伙儿都是在自己家生产,请个稳婆到家就行了。杨小贝虽然是医生,但是她还是黄花大闺女,一般稳婆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太婆,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人找过她。现在看来情况不妙,人家已经病急乱投医,找到她这里来了。杨小贝二话不说就打开门拿上出诊包,想了想又拿了个手术包以备不时之需,才跟着报信的人一路小跑地向8队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