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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正明殿内，李泽乾恼怒地一把摔了手中的折子，“年关刚过，眼下各地堆积了一大批的事务要处理，这群老匹夫不干正事儿，全关心朕的家事来了。”

顺子瞥一眼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皇上莫要动了真气，伤了龙体，这些人不过是仗着自己资格老，想要倚老卖老罢了。”

“朕才不会和这些人置气，你出去劝上一劝，让他们尽早回去，免得到最后闹的难堪。”

“哎哟喂，皇上哎，奴才都已经劝过了，可是这些人就是冥顽不灵，反倒将奴才给骂了一顿，说奴才是梅主子的走狗。”

“这群混账玩意儿！当朕真不敢收拾了他们？”李泽乾一拍龙案，“走！朕去会会他们！”

北方的冬天一向是如此的不温柔，天寒地冻，数九隆冬，屋檐下垂下来的冰凌长达一丈长。

一群年过半百的老臣，跪在硬邦邦的青石板上，膝盖下连一个垫子都没有，已经足有一个时辰了，虽然他们官服下有棉袄护身，但在外边刺骨的寒风肆虐下，他们全身已经冰凉，毫无知觉。若不是一股气硬撑着，想来此刻已经倒下一片了。

见到李泽乾出来，不少老臣眼中闪现出激动，他们理所当然认为皇帝这是要撑不住了，要妥协了。这个结果在他们意料之中，毕竟从没有一个皇帝能够抵抗住众口砾金，能够应付得了天下文人的口诛笔伐。

“皇上”。跪在最前边的冯将军满眼含着热泪，“皇上，老臣冒死也要劝谏皇上，此等妖女不得不杀了啊，若是留着她的命，是会霍乱朝纲的啊，臣等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啊，皇上！”

李泽乾冷笑一声，“朕且问你，梅婉仪她做错了什么？竟让你们如此忌惮，非要要了她的性命！你们自己争来斗去朕可以不多理会，如今竟然为难起一个弱女子来了！”

“皇上，自古为为妾者，卑贱如婢女，自当恭敬对主母，梅婉仪她行事嚣张，飞扬跋扈，从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中，此一罪也。为妃者，理当温良恭顺，梅婉仪势宠而骄，行事乖张，此一罪也。先祖有言‘后妃不得干预朝政’，梅婉仪屡次逾越，问询政事，此一罪也。身为女子，不守妇德，梅婉仪竟能迷惑致皇上椒房专宠，此一罪也。梅婉仪不尊女戒，心生妒忌，谋害皇家子嗣，此一罪也。如此五条大罪，足以证明梅婉仪此女妖媚祸国，不能留啊，皇上！”

“冯将军往日在朝堂上论及政事一向磕磕绊绊，今日这段话倒是颇为流畅啊，想必私底下是花了不少功夫吧。倘若你能将这等用心放于军事政务上，你的兵法早已经熟读成诵，又哪来的安平战役，四万战士埋骨他乡？”李泽乾怒视冯将军，“你身为男儿，目光应该放置于家国情仇，而非朕的后宫，朕宠谁又不宠谁，这都是朕的家事，与众位爱卿有何干系？”

一番话说得冯将军满脸通红，当年的安平战役是他一生难以洗刷的耻辱，他低头，不敢再说话。

“皇上此言差矣。”兵部尚书薛旭尧一向依附冯将军，见这情形忙开口道，“皇上的事向来没有小事，都是国事，毕竟您是皇上，您一举一动对于黎民百姓来说，那就是大事，就都是国事。”

“是吗？”李泽乾挑眉：“薛爱卿的意思是朕身为皇上，享万民敬爱，理应对黎明百姓负责，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肉食者当为布衣谋，那么诸位爱卿呢，你们的举动对百姓来说不也是可为福瑞也可为灾祸吗？”他看一眼薛旭尧，“看来诸位爱卿今日是想和朕讨论一下所谓的正事了。”

众人不语。

李泽乾又缓缓开口：“比如说宋爱卿，朕听说你前几日才从翠花楼里抬回了一房小妾，长得甚是美艳，我朝有律法规定，官员不得狎妓，是也不是？”

“柳爱卿，朕听闻你府上有一位如夫人，是你的表妹吧，自你这位表妹入府，你的正房夫人就被禁足在自己院中，府上庶务都是这如夫人打理，是也不是？”

李泽乾看也不看被点名的大臣额头直冒的冷汗，又笑道：“不知道本朝的律法对宠妾灭妻又是如何规定的，朕问问跪着的诸位，你们之中，有谁敢说自己不犯一条律法？你们一个二个指着朕的家事非说是国家大事，那今日咱们君臣就索性谈一谈各位大臣的家事，毕竟对于百姓而言这也是大事吧？”

“皇上，臣等不过是小官一二人，臣等的家事对江山社稷毫无影响，皇上您就不一样了，您是一国君主，您的所作所为，关乎国运是否昌盛。”薛旭尧悄悄看一眼冯将军，见对方手指微动给自己打手势，忙试图辩解。

“朕问你们，这是谁的江山？”

“皇上说笑了，这自然是您的江山。”

“既然是朕的江山，那这江山该谁做主?”

薛旭尧不解地道：“这是皇上的江山，皇上您是万民之主，自然是您做主！”

“是吗？”李泽乾讽刺地笑道：“朕看诸位爱卿的架势，朕还以为这天下改姓冯了呢？”

冯将军被唬得一个激灵，忙开口：“皇上，薛大人是过于关心皇上，别无他意，臣等都是忠心为国之人，似这等会掉脑袋的玩笑话可是万万说不得啊。”

“朕懒得跟你们废话！顺子，着人拟旨，兵部尚书薛旭尧御前无状，今革除其职位，去其乌纱，除其官服，贬为庶民，其家产田产尽数缴入国库！”李泽乾冷冷开口：“还有哪位爱卿想逼朕杀了梅婉仪的，尽管站出来，朕给你们青史留名的机会！”

“皇上，万万不可啊！”欧阳烈焦急道：“这些大人都是为了您才斗胆谏言，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罢免他们的官职，史书记录在册，将来您是会遭到万民唾弃的啊！”

“朕是在乎后人评说的人吗？”李泽乾不屑地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的天下朕才是主宰！诸位爱卿应当早知道朕是什么样的人，既然敢来这正明殿外冒死进谏，就该做好以血书写清正名声的准备！”

众臣哗然，欧阳烈当场呆滞了。

李泽乾冷眼瞧着他们互相对视，默不作声，良久，冯将军突然悲怆地猛磕三个响头，大喊道：“先皇啊，老臣愧对您的嘱托，今日皇上不听劝诫，是老臣行事失责，老臣唯有以死谢罪了！”

“国仗大人不可啊！”附近几个臣子忙拉着他：“皇上是铁了心了，只怕您就是撞死在这柱子上，皇上也不会回心转意啊！”

李泽乾瞥一眼说话的人，依旧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