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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又战义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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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此来说,这厮若只三万兵倒是无甚可怕。

李承嗣有二万精兵,进取固然不足,守成绰绰有余。兼此前梁贼在深、冀杀孽深重,过去不到一年,若梁军北上,赵人必拼死抵抗。赵兵虽有新败,只要能够坚定其心,梁贼亦不好打。

如此,我军侧翼无忧矣。”作为沙场老将,郑守义明白李老三此刻未必真要自己分析什么军情,他是需要老子帮忙坚定军心,所以先说了这些话让人安宁。

而后,郑将军的目光在义昌这片来回审视,眉头拧成一团,道:“进入义昌足有一月,刘二居然没有坚壁清野,真是意外。

嗯,我军虽众,恕我直言,因各军最近都有较大变动,必然影响战力。刘二纵然兵寡,但他这万多牙兵亦堪称精锐。胜之或不难,还要打得巧,免得我军折损过重使梁贼得了渔利。”

李枢密左手横抱,右掌捋须置肘于其上,道:“刘守光这是损人不利己。

若要坚壁清野必引咎于自身,所以干脆置之不顾。

若我军杀戮民众,则战后怨气必大,不利于统治。

这厮向伪梁称臣,定是做好了准备引梁兵入境与我军为敌。只是他刘二又恐请神容易送神难。以梁军那操行,看见满地村社还能不抢?正好结怨义昌百姓,免得梁军反客为主欺负他。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守光,亦是我中华英杰。

咳,我实不愿与他同室操戈,杀来杀去,损失的都是中国精血。

这样,五郎,遣使者再与刘守光谈谈。告诉他,我还是那个话,只要他肯移镇,什么条件都好谈。”等胖五郎应了下去安排,李枢密也就宣布散帐,却对郑守义道:“郑帅留一下。”

待众人退下,李崇武拉着郑守义一人搬个胡床坐下。

照顾老郑硕大的身躯,李老三特地将最大的一个给他,自己抓了个小马扎。招招手,卫兵领了个中官模样的进来,身着绯色圆领袍,头顶高筒乌纱帽,倒也生得气宇轩昂,有些派头,手里捧着个木匣。

李老三指着这人道:“此乃朱梁的中官,是朱温派去朔州给二郎送敕旨地。你不在,张顺举便将人送到幽州,刚刚跟随信使过来。”

那中官听李老三对大梁不敬,还直呼天子旧名,且言语轻佻,十分无礼,就黑着脸呵斥道:“放肆!圣人名讳,也是你能说地?”竟是一片赤胆忠心,硬邦邦的也不怕被李老三拖出去砍了。

郑守义闻言心肝一颤,刘二真没骗他,但是使者落在李三手里就很尴尬了。心中恼恨张顺举不会办事,怎么把人送到幽州去了?也不跟老子通个气说一声,这弄得爷爷多尴尬。

很好奇那匣子里都写了什么呀。

心里想归想,却不耽误郑大帅的表演。脸上立刻端起怒容,道:“好歹毒,要害爷爷。”起身就要拔刀砍人,却摸了个空,原来进帐前凶器都被收了。又将醋钵大的拳头举起,就准备将这中官的大头打烂。

嘿嘿。这中官是真硬气,站在那里昂然无惧。

是条汉子。

李枢密一把扯住他道:“二郎二郎,看看无妨。”把个眼色,边上卫兵过来将使者手里的木匣取了交到李三手里,也并不打开,转手又塞进郑二的怀中。

郑老板真的很好奇朱三给他封了什么好处啊,可是此刻木匣入手却似上面有针,更似个火炉里刚取出的红彤彤的铁锭,又扎又烫。

瞥见边上有个炭盆,郑屠子小手一滑就将那木匣丢入,转眼燃起火苗旺旺。

如此行云流水的操作,李枢密微笑不语,那送信的中官不干了,两只胳膊被卫士拉着,还要跳着腿脚踢腾,口中高呼:“逆贼!逆贼!”非常义愤填膺,好像要将炭盆踢翻,救出敕旨。

李枢密懒得看他表演,挥挥手让人将这中官拖下去打发滚蛋。

却与郑守义道:“有个私事想跟二郎说说。”

郑二哪里看不出这是李三使坏,在试探自己。

咳,李大一死,什么都变了。

说好的君臣相知呢?

说好的兄弟情深呢?

说好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看郑二魂不守舍,李老三自顾自往下说:“嗯,萨仁那……

郑守义这还在琢磨朱梁这个使者的事儿,尤其在琢磨张顺举为啥要把使者送到幽州来。自打听说了之前舅哥他们在振武军的布置,郑大帅心里就有点别扭,好似长个根刺,这回又遇上了这事儿,由不得咱老黑不多想一想。

但是似乎又说不通。

上次小屠子在朔州,老子出事了,老张扶了儿子上位,好歹那是他亲外甥,还有些道理。此刻小屠子可是跟在他老黑这边,那这老铁匠想干嘛?

郑守义正想这些想得出神,忽然“萨仁那”这三个字飘进耳朵,顿觉一根火签字戳了腚眼子,好悬没有蹦起来。

也是他如今真的沉稳,又沉又稳,双腿发力不足,硕大的身躯居然动也没动,只是大马扎受到挤压,发出了几声刺耳的鸣叫,暴露了郑大帅的心中激荡。

郑大帅睁大了双眼看向李老三,人家却似什么都没注意到,只顾自己言语,道:“她两个儿子都不小了,想寻个师父。我听说当初有意请二郎为师?

大兄走得突然,咳,全乱套了。

咱如今事业大,我这些子侄还得悉心教导。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不识民间之疾苦,不知军旅之艰难,可就要养废了。

嗯?若是二郎没意见,等打完义昌我把两个孩子送过来,烦劳二郎给带带?就当普通军卒,扔下去锻炼。本领高低看个人造化,但好歹别养成个废物。如此,我也对得起大兄的在天之灵。”

李老三的话只是断断续续传入郑大帅耳中,心里却在骂娘。

这是怎么传出来的?

扫剌那蠢货嘴巴这么大么,还是哪个说地?怎么李老三都晓得了。

李三讲这个又是安得什么心?

回想当年,爷爷可也没干啥呐。

都多少年了,怎么这事儿就过不去了呢?

不过回忆萨仁那的一颦一笑,嗯,老黑疑惑地看看李三,龌龊地想,这些年大李子征战在外萨仁那独守空闺,倒是这小白脸常在家中晃荡……要说萨仁那肯定也长在了李老三的审美上……

这小畜生不会……吭吭,不会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了吧?

想到这里,郑守义就有点义愤填膺,很为大李子不值。

江山便宜了弟弟,老婆也便宜了弟弟么?

这么想很合理吧。否则,萨仁那的儿子,你李老三操哪门子心?

李老三哪知这黑哥儿心中如此龌龊肮脏,还在自顾自地说呢。“成,那就这么说定了。”就起身拍拍老黑的肩膀,李老三倒背着双手晃晃悠悠地去了。

恍恍惚惚从帐中出来,郑守义脑子又乱成一锅粥了。

李老三也不是个凡人呐,这神神叨叨的劲头直追他那死鬼大哥。

当初在李大手下,郑大帅就总有被人尽在掌握的感觉。尤其是后来,每次面对李大,郑某人就总觉着自己是个小透明,心肝脾肺肾,都被人家看得通透。

换了李三,本想着能浪一点,如今看来有点一厢情愿了。

就在刚才,那种全身赤裸的感觉真是扑面而来,防不胜防,似曾相识。

有那么一瞬间,郑二都想过一锤弄死李老三这厮得了。

但是想想后果,咳,算了。

站在帐外等候多时的张泽看东家脸色难看,凑过来问道:“明公?”

郑守义就像抓住了什么依靠,起手扯了这狗头军师就问:“李三说,打完义昌要将萨仁那所出那两个孩儿送来于我为徒,这是几个意思?”

张泽并不知道郑守义的那些旧日往事,听说此言,略作思索道:“此处不是言语之所。”与郑二回到自家营里,让卫兵看好了周围无人偷听,张书记才凑到近前,压着嗓子道:“大帅,这还不明显么,留后是防着辽王呐。”

此处的辽王显然不是大李子,而是他儿子李洵。

独眼龙死的时候,河东就演了一出叔侄相争,杀得鲜血淋漓,结果是侄子胜出,叔叔被杀。

卢龙有所不同,暂时是叔叔胜出并且总体比较平静。

郑守义是自己做贼心虚,经张泽一提醒,这就恢复了正常。

平心而论,这小白脸其实干得不错。原以为卢龙的这道坎已经过去了,但是现在看来远远没有。李老三把李洵带来义昌估计就怕留在幽州出事,这郑二能理解。可是把萨仁那的孩子送到振武军,这是什么操作?还是有点疑惑。

张泽看这黑厮愁眉依旧不展,道:“明公。李枢密欲做周公,辽王却未必愿作周成王。这两个孩子在振武军,若李洵闹得太过,就可以接回去一个。毕竟,辽王也二十好几三十了,李枢密这是未雨绸缪,预先布置。”

郑守义却不能完全认同。如果是要预先布置,李老三难道不应该把两个孩子带在自己身边么?为何要送来振武军?

有些事情其实张书记也没想透,二人遂互望数眼,同时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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