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我岳母多精明的一个人,娶了个镇上的儿媳妇抹不开面子,回过神就想清楚了,刘桩和他媳妇回村里住了,手头宽裕了很多。”肖氏咬住他们不放无非是怕被别人说花儿媳的钱,但进了门就是一家人,刘桩娶媳妇给了多少聘礼大家是清楚的,肖氏要求他们回村里住无可厚非,把人忽悠回村,再施点小手段,压制住刘桩两口子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黄菁菁思忖道,“那就好,大双小双太小了,她三天两头的闹不是办法。”
说着就把给周士武说亲的事儿说了,周士文早已知晓这事,他认同周士武的观点,“二弟做事有主意,您就由着他去吧,待米久大些了再说。”
去到新屋,周士文见外边种了一排排树,面露疑惑,黄菁菁解释道,“是你花叔种的,说出门就是河,少了点什么,去山里挖了些果树回来栽种,进屋吧。”
院子里有人,正称赞刘慧梅福气好生了两个儿子,刘慧梅穿了身淡黄色衣衫,眉目端庄温婉,看着跟镇上的人,和周围的土墙,竹篮子,水桶,长凳格格不入,黄菁菁洗了手,抱过周士文怀里的孩子,让他去屋里坐。
镇上的生活千篇一律,没什么波澜起伏,和老花聊着琐碎的事儿。
周士文背了肉和猪蹄回来,黄菁菁让周士武过去和刘氏说声,晚上来这边吃饭,就不去老屋做饭了。
“好呢,娘,您别急着弄,我去去就回。”他和周士仁都是会做饭的,黄菁菁刚从山里回来,他哪能让她给一家子人做饭。
黄菁菁抱着孩子,垂着眼,啊啊了两声,笑道,“我不做饭,我晚上吃现成的,你和老三做。”
“成。”周士武走向牛车,黄菁菁割了猪草,他准备先把牛板车拆卸,牵牛吃点草再回老屋。
周士文刚从镇上回来,在场的人多少有些拘谨,问了孩子的百日宴,想过来蹭蹭喜气,黄菁菁乐呵呵请他们都来凑个热闹,一众人开心不已,说着笑着回去了,送他们出门,黄菁菁折身回来,问起刘慧梅两个孩子的事儿,刘慧梅一五一十说着,眉梢尽是为人母的温柔,炕上独自玩耍的米久听到声音,在炕上滚了两圈,扶着被褥站了起来,不到一刻就咚的声倒了下去,周士文忙上前抱起他,米久白嫩了许多,更沉了,窝在周士文怀里不哭不闹,指着黄菁菁怀里的孩子,啊啊说着。
有了孩子,黄菁菁和刘慧梅多了话题,还有三天就是两个孩子的百日宴,黄菁菁琢磨着要准备办席面的菜了,她不可能办桌像刘青成亲那般丰盛的席面,一份肉,一份鱼,一份蛋,多弄些野菜,一桌凑够六个菜就成了,她和刘慧梅说了自己的想法,刘慧梅兴致不高,恹恹道,“娘商量着办就是了。”
转而想了想,又犹豫道,“相公请了些朋友,东家也会来,娘,太素了会不会不太好。”
黄菁菁犹豫了番,确实如此,但是置办得太丰盛,费钱,而且村里人请客都是这么来的,她张罗得太好,往后谁家办洗三礼满月酒的话,被人拿来比较会落下笑柄,人家会反过来说她们坏了规矩。
周士武喂牛吃草,听着这话,劝黄菁菁道,“娘,大双小双的百日宴我出钱,就依着刘青成亲的席面来,我问过大哥了,镇上的朋友大约有四桌的样子,村里的话,请个十来桌,算起来不多。”
周士武不想让黄菁菁为难,买猪是赊的帐,一两多银子,黄菁菁手头怕是没多少钱了。
刘慧梅敛着眉,逗着怀里的孩子,声音不高不低道,“二弟,分了家哪能让你出钱,我和你大哥商量过了,银钱我们自己出,只是要劳烦你和三弟做席面了。”
她自己的儿子,哪儿舍得看别人脸色,村里的规矩如何她不懂,大双小双是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无论如何要大办场。
黄菁菁没吭声,低头看了许久,“那就依着那样办吧,明天老二去镇上把调料先买回来,叫你花叔和三弟去河里网鱼,后天就该着手准备了。”
周士武满口应下,晚上,一家人围在桌前商量百日宴的酒席,明天把佐料和酒花生买回来,后天只买肉就是了。
村里听到风声的人多,第二天,来家里随礼的人有很多,黄菁菁腾了个地儿出来安置那些礼,别人随了多少往后是要还回去的,不能弄混了。
而且她的意思,百日宴在老屋请客,周士文坚持来这边,说她们搬来这边没热闹过,这次就当和搬家一起了,黄菁菁注意到刘慧梅的脸色因着这话明显有些不悦,不肯答应,但周士武和周士仁都点了头,她不好说什么。
回去之前,黄菁菁把周士武叫到边上,给了些银子,“东西你看着买,我看要坐二十来桌,多买些,别到时候丢了脸。”
周士文不肯要,说好了他出的,哪能要黄菁菁的钱。
“你就拿着,你大哥大嫂养两个孩子,多攒些钱是好的,你也攒着留给桃花和米久,钱我出。”她声音小,但语气不容人质疑,周士武没法只得收下,“娘,待挣了钱,我好好孝顺您。”
“好,娘等着呢,回去吧,你大哥问起你就说大双小双是我孙子,我出钱是天经地义的。”
周士武重重点了下头。忽然就有些后悔,席面办得丰盛,黄菁菁花的钱越多,他不该看刘慧梅脸色不好就附和她的。
屋后的黄三娘也过来随礼,黄菁菁割猪草去了,周士文和老花在家,周士文不肯收,黄三娘做的是两件衣衫,大红色的衣衫,胸口绣着一只红色的锦鲤,周士文冷脸道,“您回去吧,大双小双不缺穿的。”
“听听说的什么话,这是我当姨奶奶的一点心意,你推拒做什么,又不是给你的。”黄三娘脸上带笑,不理会周士文,径直走向刘慧梅,轻声道,“所谓不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不懂心疼,慧梅啊,这是三姨给大双小双做的,你看看喜欢不?”
衣服很讨喜,锦鲤栩栩如生,村里人不认识锦鲤,只以为是鱼,黄三娘能想到这个,确实费了些心思,刘慧梅眼睫毛动了动,和周士文道,“大双小双的百日宴,娘和人说了来者不拒,就收下吧。”
周士文蹙了蹙眉,脸上隐有不悦,他不是瞎子,刘慧梅对黄菁菁什么态度他看得清清楚楚,大双小双的百日宴早就说好在村里大办,她早先应得好好的,去了镇上才多久就变了卦,改口说要在镇上办,黄菁菁和接生婆说了百日宴过来吃饭,刘慧梅不是让黄菁菁难堪吗?
他不肯收黄三娘的东西,推着人朝外边走,眉梢尽是不喜,黄三娘不以为然,侧着身子继续和刘慧梅说道,“锦鲤寓意着活泼吉祥,大双小双生得好看,当娘不就盼着孩子平平安安吗?”
刘慧梅抬着眼皮,张了张嘴,余光瞥到门口的身形,不由得抬高了音量,“相公,毕竟是三姨的心意,两件衣服喜庆,又是一模一样的,大双小双穿着肯定好看,娘,您说是不是?”
刚进门的黄菁菁听到刘慧梅的话一头雾水,刘慧梅语速极快的把黄三娘送礼的事儿说了,“三姨送的是两件衣衫,我看大双小双刚好能穿,就想着收下,但相公性子倔,您劝劝他吧。”
黄菁菁看看黄三娘手里的衣衫,皱了下眉头,和周士文道,“你媳妇喜欢就收着吧,大双小双的好日子,别闹得不好看。”
周士文松开手,意味深长倪了刘慧梅眼,黄三娘笑着走到刘慧梅跟前,让刘慧梅给大双穿上试试,黄菁菁提醒道,“孩子小,皮肤嫩,衣服洗了拿开水烫过再穿吧,老大给我倒碗水出来,我口渴了。”
她割猪草割到一半,口渴得厉害,这才回来喝水的。
周士文上前接过她后背的背篓,说道,“篮子写得差不多了,您回屋歇着,我出门割猪草。”
“不用,桃花和梨花还等着呢,你忙完了,就和你花叔把灶台砌出来,回老屋将锅背过来。”黄菁菁叮嘱了句,喝了水,继续出门割猪草去了。
灶砌在院子外边,桌子安置在前院和院外,共有二十二张,凑个双数,周士武已经和借桌子的人家说好了,明天晚上就过去搬过来,有牛车,一拉就能拉六张,三四趟就拉完了,黄菁菁把菜重新计划了下,六个菜变成了十二个菜,刘慧梅没啥意见,只是老花心里不太乐意。
待人回去了,他洗了脚爬上床,才和黄菁菁嘀咕,“老大媳妇是个心思多的,你也没哪儿对不起她,黄三娘和咱不对付,她竟然收人家的礼。”
对老花来说,一家人就该同仇敌忾,刘慧梅的行为在她看来是胳膊肘往外拐。
黄菁菁睡在里侧,替米久掖了掖被子,三个人睡在床上,一人盖一床被子,偶尔老花会过来和她挤一床,她叹息道,“孩子是她生的,她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吧,她和老大感情不是多好,犯不着火上浇油。”
以前,周士文的银钱都是给刘慧梅拿着的,任由刘慧梅分配,经过刘家的事情后,周士文长心眼了,不会把全部的家当给她,自己多多少少会存些起来。
“我觉得没在镇上办,她心里不太高兴才这样的,以前看她不是这样的人,倒是难为了你。”老花抬手搭在黄菁菁腰上,往里侧挪了挪,“婆媳关系不好处,她没准认为你嫁给了我,算不得周家的人了。”
“说的什么话?我咋不是周家人了,只要老大他们一天叫我娘,我就是周家的人,老大媳妇的事儿别想了,她爱怎么来就怎么来吧,生孩子不容易,更别论她还生了两个。”黄菁菁是真的没和刘慧梅计较,人与人打交道本来就会磕磕绊绊遇见诸多问题,只要不是原则问题,退一步又何妨。
家和万事兴。
老花想了想,“还是你想的明白,我看她明天还有事呢。”
“还能有什么事?你别多想了,睡吧。”
老花没作声,认真盯着黄菁菁的眉眼,哪怕黑暗中看不清楚,但他目光专注,极为认真的凝视着,半晌后才道,“你体谅她,为何她就不懂体谅你呢,四娘,你是称职的娘和婆婆,没什么对不起她的。”
黄菁菁惺忪的嗯了声,有些不耐烦的踹了老花一脚,“不睡就起床劈柴,话哪儿这么多。”
老花悻悻一笑,赶紧闭上了眼,他只是见不得她忍气吞声罢了。
翌日,周士武去镇上把要的猪肉买回来,赵二两和赵吉瑞他们过来帮老花网鱼,二十二桌人,起码要二十二条鱼,河边一片嘈杂,洗衣服的妇人们惊呼连连,网的鱼多,有大有小,老花只留了大的,小的放掉了。
到傍晚,网了近三十条鱼,周士武一趟一趟把桌椅拉过来放一堆,明早要依着秩序排开,赵吉瑞他们帮着切菜装肉,一碗一碗的放进蒸笼,赵吉瑞都忍不住说席面有些铺张了,稻水村办酒席,一份肉就够了,黄菁菁光是肉就准备了三样,还有粉蒸排骨,水煮鱼,这么着吃下来,得花多少钱哪。
好在两家关系好,赵卫村随的礼没丢脸,否则不是摆明了占人便宜吗?
周士武道,“我娘说大双小双是她孙子,怎么着都要大办场,钱没了再挣,百日宴过了就没了。”
周士武说这话的时候朝灶房里的黄菁菁看了看,刘慧梅在堂屋守着孩子,不知听着这话没有,赵吉瑞却听出了些门道来,配合道,“还是婶子大方,分了家还有这个心思,哪像我娘,早就放话说了,谁要是闹分家,分了她就不管事,跟我爹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我们饿死他们都不管。”
赵吉瑞家里一团和睦,那种人家,长辈没死哪儿会分家,谁拾掇着分家,肯定会落得个净身出户的下场,饿死了活该,周士武揶揄道,“你们兄弟吃了熊心豹子胆都不敢提分家,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为了明天的酒席,一家人忙到很晚,刘大刘二回去时,黄菁菁让他们明天全过来吃午饭,许久没看见冲子了,不知他怎么样了,黄菁菁知道两人的脾性,耳提面命叮嘱了很久刘大才保证说明天一家人都过来。
屋里亮着烛火,天下起了雾,所有人都走了,黄菁菁才落上门闩,让他们明早过来吃早饭。
家里头回办酒席,黄菁菁有些睡不着,窗外透进灰白的光了,她才有了睡意,刚睡着就被外边的敲门声惊醒了,老花掀开被子穿衣衫,见黄菁菁起身坐着,道,“估计是老二他们来了,你睡会儿,做好了早饭我叫你。”
睡不醒,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没有强撑,“成,待会要来客人,记得叫醒我。”
老花连连点头,米久还没醒,他不敢应声,轻手轻脚走出去,大家都过来了,连栓子也在,老花提醒他们小点声。
周士武和周士仁去灶房弄饭,栓子急着去学堂,周士武简单弄了点吃食,桃花梨花懒洋洋躺在炕上睡回笼觉,大双小双穿着红色衣衫,裹着红色襁褓,跟过年似的。
刘慧梅担心桃花和梨花不老实伤着两个孩子,寸步不离守着,周士文在院子里挪桌椅,老花帮忙打下手,刘氏也在边上帮忙。
“三弟妹,你待会要送栓子去学堂,桌椅上有露水,别湿了衣服。”周士文善意提醒刘氏,让她进屋歇会儿,他和老花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