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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实验会的副会长吗？”
“对，名叫朝商。”
…
井教授微笑着，推了推眼镜。又问道：“虽然我主要是学史学的，但同学，你认为‘科技发展重要性的绝对化’，真的是完全错误的吗？”
朝商望着井教授，说：“井老师，我认为‘科技发展’是宇宙社会之中的主要参数，但完全以其作为绝对唯一的参数，是不可取的。”
“如果其余世界的文明，科技已经发展到，可以形成资源——也就是你说的‘利益’，完全自给自足呢？”井教授问。
朝商摇了摇头，说：“不可能，文明如果要一直发展，永远也不可能。在其他条件不变下，科技的确可以一定程度上，降低一个社会对资源的需求。但，要注意的是，前提是其他条件不变。”
“资源，也即利益中的一种，是个很宽泛的概念。”
“哪怕一个文明技术手段，已经到了可以实现大部分的自给自足，也不可能完全自足。例如，一个宇宙文明，一般的物质上形成了自足，可以通过变换基本微粒，获得不尽的生产生活所需物质；但随着其人口的不断增加，不断紧缺的土地，或者说扩张的空间的紧缺呢？”
“进一步说，哪怕连——‘空间’，甚至‘时空’资源，该宇宙文明也能形成自给自足，不需要外部侵略扩张，那在‘宇宙社会’的意义上，其加入讨论也就没有价值了。因为该文明能达到该种程度的话，它对其他宇宙文明来说，其防御及再造能力，必然也到达了不可及的地步，那么，其余文明对其的‘威胁’也就彻底不存在了——因为其根本不惧怕。该文明也不再具有——与其他文明‘利益’交换的需求。该宇宙文明，则就彻底在宇宙社会学的意义上，作为一个毫无干扰能力的干扰项，消失了。”
“也是因此，科技发展重要性的绝对化，也就成了悖论。”
“一个宇宙文明制造‘资源’的能力哪怕无限大，其消耗的‘资源’的能力也必然无限大——宇宙间的能量，是守恒的。一个高度发达的宇宙文明，就像一个封闭的循环，虽然它能够完全封闭，自给自足，不再与外界相联，但随着其本身消耗能力的扩张，这个循环的圆圈，也必然得扩张，其不可能违背规律，消耗一份能量，转化出两份能量，哪怕一又四分之一份——也不可能。除非，该文明真的已经发展到——可以自己创造规律，独立于宇宙之外的地步，但这样——该文明，也就更不包含于整体的‘宇宙社会’范畴了。这相当于一个宇宙文明的资源消耗圈，已经有了扩展到宇宙这个‘大圈’之外的能力了。”
“资源消耗的‘圆圈’要扩张，则必然联系、侵占外界，则必然占据更多资源，则必然引入‘利益’这个参数，也则必然——科技作为唯一参数，产生出的理论，不具有太大的现实意义。”
最后，朝商停顿了很久，教室里也无人插言。
他看着井教授，说道：“所以，我说了，没发现五个创世界的理论依据，绝不可能是‘黑暗森林’。哪怕创世神的树，赋予我们使徒看上去莫测的能力，也不过是让我们拥有了转化宇宙能量的能力，而非真正意义的‘创造’。创世神创造世界，但他也绝对没有创造‘规律’或违背‘规律’的能力。”
…
课堂最终沦为井教授与朝商的辩论会，其他使徒学员根本没有插言的可能性，全都沦为痴傻的看客。而罗维，目光虽然不时停留在两人中间，但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神游天外了。
“要不要去做那个‘经理’呢？”罗维想了好几天，仍有些迟疑，毕竟，能不称位，他不知道以自己的能力，能不能做好。想起昨晚妹妹罗妍对他说的“不是所有人一开始就会做的，哥哥要去试试”，罗维拍了拍脸，眼中的光彩逐渐明晰。
“罗同学，你认不认同‘黑暗森林’呢？”
老师这种生物对于学生来讲，其构造是十分古怪的，明明都只有两只眼睛，却仿佛总是能够做到“眼观六路，耳察八方”。此时井介文教授，哪怕细细聆听着朝商的论述，仍旧准确捕捉到了，眼神游离于课堂——这方小小天地之外的罗维。
罗维面皮一紧，摸了摸耳钉，一两秒后才回答说：“认同，认同。”
“嗯——理由呢？”井介文教授抓摸了一下，自己近乎全白的头发，低头看着讲桌长“嗯”了一声，问道。
罗维僵住了，但关于“黑暗森林”的假说猜想，他还是看过一些相关论述的。于是，他真的开始思考了。尽管在课堂内其余学员看来，现在的罗维不过是被猎人抓住后，假惺惺、又无用地妥协、挣扎的猎物。
罗维沉思了近一分钟，说：“嗯——黑暗森林很有道理。或许，它对于没发现其他‘创世界’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但从几颗星球，或者仅仅两颗文明星球之间的博弈上来讲，具有很大的意义。”
“因为一句老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地球真的与另一文明相互对视，地球与对方也真具有毁灭对方的手段，那么，起码，我们要成为最先动手的那个。”
四周的使徒学员数十双眼睛集中于，平均成绩C+的学渣——罗维，目光中闪烁着奇异与疑惑，一副“士别三日”的眼光。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他们也大多认同罗维所说。是啊，如果另一颗星球当真具有威胁地球的能力，管他理论不理论的，消灭就是了。
雄辩者、思维清晰敏捷的朝商，眯了眯眼，盯着罗维。他眼中没有佩服，也没有傲慢的蔑视，仿佛只是看着。他实验会的胸章上，闪烁着锃亮的金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