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宛若风中摆柳,徐步来到徐三旁边,眼睛往别处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徐三嘴唇咬着烟头,未吸完的一支红塔山在月夜下泛出深红色的燃烧之光,那神情好像小马哥,眼睛斜视:“没有,如是,你想太多了,今天面对打行,那是不得不狠,他们也不是啥好人,对不对?靠官府是不行的。再说你我之间,蘼芜君,我向来对你是坦诚相待、掏心掏肺、一丝不挂的……我这心与身日月可鉴,便这般赤条条地裸露在你面前……”
“可是,我总觉着,你我之间,越来越远……”柳如是话语幽幽,俏脸浮现一抹哀伤:“自打离开归家院之后,我便看不透你了,不明白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思想、神神秘秘的行动,有时候,明明是我认识的那个徐三,有时候,又不像。就说你这身武艺,为国杀贼,那也是绰绰有余,何不去投笔从戎、搏个前程呢?于国于家,都是好的,也不枉在世间走一遭……”
徐三大摇其头:“那些话怎么说来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第一,我没在那个位子,第二,我没有食君之禄,忧国忧民是圣人该做的,我不是圣人。我若报效朝廷,朝廷何以报我?说不定会取了我这颗项上人头呢……”
这就好比公司,大明这样一个破公司,崇祯那样动不动拿大员做挡箭牌的作风,有多少员工会真心实意?徐三才没有那个兴趣……
他要自己干老板,才不愿意给狗皇帝打工。
“你……”柳如是愤愤然,咬了咬嘴唇,紧了紧披风,哼了一声,转身回屋了……
徐三呆呆地咂着即将燃尽的的烟头,旋即耸了耸肩膀:“得,三观不同……”
……
次日一早,日上三竿,江南第一才子、蓬莱大仙传人徐三公子才懒洋洋地起来,大吃大喝了一顿,现在家里的人都习惯了徐三越来越增大的饭量。
门外,郝仁信誓旦旦地道:“我今儿信了,少爷真是大仙传人……”
郝尚不时瞄瞄门内,弱弱地怀疑:“可是,大哥,我们常跟在少爷身边,也不知少爷究竟何时学会了仙术?不会是……哪路妖魔鬼怪……”
陈十三的脸色也惊悚了一下,沉默半晌。
“你蠢么?”郝仁踢了兄弟一脚,悄悄道:“少爷要是妖魔鬼怪附身,还会考虑咱们、考虑田庄店铺?还不一股脑儿把你给吃了……”
郝尚连连点头称是,在大哥面前闭嘴不言。
陈十三眨巴眨巴眼,露出一抹欣慰:“郝仁说得对,少爷慑服了打行、巡视了田庄、又亲自出书,才思武艺俱是大进,我们往后便会越来越好……”
正说着,徐三出来了,他们安静了下来,徐三剔剔牙,掏出一包红塔山,一人发给了一支,一老二少便皆是两眼放光,蹲在台阶上抽了起来。
今时今日的少爷,彻彻底底改头换面……嗯,这么说也不全对,那少爷脾性可没改,但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他们的三观,对于少爷拿出如此精美、可口的烟,他们也见怪不怪了。
一旦习惯了,就麻木了。
“少爷发明的这种烟可真好,都不用烟斗,平常的烟草,能让人吸得晕过去呢……”
徐三皱眉问道:“蘼芜君哪去了?”
“少夫人……”郝仁抓耳挠腮,迟疑道:“一早便走了,说要回盛泽一趟,还有云娟雨桐两位妹妹……不过少夫人留下了一封信,少爷请看……”
徐三:“……”
拆开信封,徐三便见到一手娟秀小楷:
“鹃声雨梦,遂若与先生为隔世游矣。至归途黯瑟,唯有轻浪萍花与断魂杨柳耳。回想先生种种深情,应如铜台高揭,汉水西流,岂止桃花千尺也。”
“但离别微茫,非若麻姑、方平,则为刘、阮重来耳。秋间之约,尚怀渺渺。所望于先生维持之矣,便羽及当续之。”
“昔人相思字每付之断鸿声里,妾于先生亦正如是,书次惘然,勿念。”
徐三久久无语……
“她要回去便回去,算了,我们去凝碧班坐坐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