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二愣子泼皮的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任黄衣村老此时走出了门,已经将“住手”二字说出了口。可棒子依旧未曾被收住,还是照直了往沈桂身上落。
三尺,二尺,一尺……
不少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热闹看归看,可这等棍棒相加,到底还是血腥了些。
只是,为什么耳边听到的惨叫,却是来自朱阿亮的?
睁开眼睛,他们立刻得到了答案。
朱阿亮手中的棒子已经砸在了沈桂面前的地上,早就被夯实的地面硬是砸出一个寸许深的窝子。砸起的土屑散落在窝子周围,就像是溅起的水花一样。
沈桂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
而手持棍棒的朱阿亮,此时早已放开了棒子,左手抱着右臂不停哀嚎。
而他的不远处,沈耘手中亦是一根小儿手臂粗的棍子,此时正斜指着朱阿亮,声音凌厉地说:“来,再打一个我看看。”
“姓沈的,不要欺人太甚。”
朱阿亮叫骂一声,就要冲过来朝沈耘动手,奈何刚刚有了动作,便被沈耘一棍子点在膝盖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大男人,居然就这般扑在地上,高声嚎叫起来。
本来,同村的邻舍受了外人的欺负,村里人是该一道帮忙找回面子的。
奈何朱阿亮这些年可是没少祸害过街坊四邻。这家的鸡那家的狗,连番失窃都被人看到了朱阿亮的行踪。只是朱家老两口以为遮掩,也不好说穿罢了。
此时见朱阿亮被沈耘教训,正是心底里舒坦的时候,怎会上来帮他。
沈耘连连打了好几棍子,让朱阿亮一时间无法翻身,这才停了棍子,转身朝黄衣村老说道:
“老丈,你说,今日这事,该怎么办?”
黄衣老者自是沉默不语,朱老头却步履蹒跚地走进了院子。
说真的,看到自家婆娘坐在院中哭嚎,最疼爱的儿子又滚落地上,朱老头心里着实不好受。
只是走得慢,街坊们的议论也听得多,事情的经过大致也了解了。
相处多年,朱老汉知道自己婆娘是在无理取闹。只是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亲家家这个书呆子会紧揪着不放。
“沈耘啊,是你来了。”
缓缓走到屋前,朝村老打个招呼,朱老头以一贯的大嗓门拖着长长的尾声招呼道。
沈耘点点头,只是一拱手:“朱家姨丈也莫要恼怒,此事想来你也清楚,谁是谁非,不知姨丈如何说?”
“大侄子,不就是那长舌婆娘乱说了几句话,就没必要闹这么大阵仗吧?”朱老头脸上有些不好看。
沈耘这个态度,是摆明了要闹出点什么事情来。而事实上,已经闹出了不小的事情。今日过后,宁西堡好长一段时间都会流传自己家中这点丑事。
笑了笑,看看院子里围着的越来越多的人,沈耘不屑地冷哼一声:
“没必要?敢问姨丈,你可知道刑律中盗窃该当何罪?”
朱老头没了声音。
冷冷盯着那依旧在哭嚎的朱家老妇,沈耘一字一句地说道:“太祖年间的律例,到现在未曾更改过,盗窃三贯以上者,斩;未及三贯者,依数目多寡,刺配五百至三千里。”
清冷的声音,比之方才刮过的一阵凉风还要冷入骨髓。饶是黄衣村老只是局外之人,都被沈耘这几句话心里一惊。
银瓶儿手中的布匹,价值不会低于百文。
能够拿到沈桂家中,那么若是推论,留在自家的又会是多少?更何况刺配那是一辈子的事情,即便将来遇到了大赦,那面孔上偷盗二字的烙印,又怎能去掉?
这种动辄生死的事情,又岂是区区一句没必要可以说过去的。
“不若,就让她当着大家伙的面,给你赔个不是?”
朱老头声音有些颤抖,他心里很清楚,今日若是沈耘追究下去,只怕朱家满门都不得安生。
“呵呵。”无视了朱老头的试探,沈耘自是对黄衣老者说道:“诬告重者,周亲减所诬罪二等。就算是诬告我偷盗百文钱买布,依律也当是刺配八百里。”
“这件事情,村老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便放过去么?”
虽然沈耘不想得理不饶人,但为了往后的声名计,却也只能紧紧追究下去。虽不至于如刑律所言减等流放,可对于自己声名的保护,还是要做一些事情。
黄衣村老并没有说什么。
事实上,当沈耘将宋律说出来之后,他就知道眼前这个小伙子并非用简单的人情和伦理能够说服的。
唯有朱老头,战战兢兢地听着沈耘的话语,最终惊慌地问道:“你到底,想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