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吴氏气得不得了,“不要脸,简直不要脸!”抬脚就想冲出去找朱氏理论,却被严氏一把拽住,喝道:“咋咋呼呼,成什么样子?坐下!”
几人都没有注意到,坐在最里面的宋青青,身形几不可见地瑟缩一下。那双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窃喜与兴奋。
“凤氏,从根本上来讲,你并不是我们陌水村的人,你只是朱氏捡来的弃婴。”这时,宋如山慢香香地开口,“若是没有朱氏,你说不定活不到这么大。所以,朱氏对于你而言,是有救命之恩、抚养之恩的,大伯说得对不对?”
凤瑶看着这个老实巴交,几乎不怎么说话的大伯,点了点头:“对。”
“那么,之前你跟他们一家断绝关系,也按了手印,按理来说也就不再是他们家的人,当然也不是我们家的人。”宋如山被风吹日晒的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慢香香地说道:“村里人之所以还留你在这里住,又分给你田让你种,大半都是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你觉得,我这话说得有没有错?”
凤瑶挑了挑眉:“对。”
“什么对?明明就是凤氏辛勤能干,她值得——”吴氏站起来想替凤瑶说话,却被严氏拉住喝道:“长辈说话,有你什么事?”
宋如山把烟嘴往脚下石阶上磕了磕:“一个外人,她就是再好,村里凭什么分给她田,又分给她屋子住?”这话看似责备吴氏,其实是说给凤瑶听的:“哪怕那田再薄,那屋子再旧,也是村里的东西,不是谁想要就给谁的。”
“那大伯的意思是?”凤瑶倒不像吴氏那样沉不住气,她已经有些摸清宋如山的思路,故而此刻只是淡淡地问道。这一番沉静的气度,落在不同人的眼里,又是不同的样子了。
宋如山和严氏一同觉得,凤氏是个好娃,够沉得住气。宋胜才什么想法也没有,他只是觉得他爹说得对。吴氏则有些忿忿不平,只觉得这世道欺负女人。宋巧儿和宋福瑞则觉得,大姑姑好厉害,全都用佩服的眼光看着凤瑶。
而宋青青,大概是这个院子里心思最复杂的人了。她一边觉着,凤瑶这时候还能不慌不乱,没有哭着求救,撒泼谩骂,实在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一时间佩服、嫉妒、幸灾乐祸、自卑等心思全都涌来。
“你是个女娃娃,又过得很不容易,这些年来我们都看在眼里。”宋如山吧嗒了一下烟嘴,慢香香地说道:“于理来讲,你跟我们一家是没有关系的外人了。我弟媳妇拿了你东西,属于偷盗,你可以去告她的。但是于情来讲,你跟我们一家是脱不开关系的,就算告到官老爷面前,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大伯的意思是,叫我不要去告?”凤瑶挑眉,宋如山的心思,她已经几乎摸透了。
宋如山是老大,他要顾忌宋家这一支的名声。虽然宋如海一家子很不像话,但是杀人放火偷盗这些坏事,还是没有做过的,只不过有些懒、馋、爱占小便宜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缺点。若是被告了,而且罪名成立,那么宋家这一支的名声就坏了。
宋巧儿年纪还小,暂且无妨,但是宋青青的婚事就在眼下,出了这事,婚事只怕是要黄了,毕竟谁也不愿意娶一个名声坏掉的人家的闺女。所以,宋如山会想方设法地阻拦凤瑶去告。这一点,在来的路上凤瑶就已经想过了,也不意外,只道:“大伯想叫我装作不知情,把东西白白送她?”
“不。”宋如山吧嗒了一下烟嘴,站了起来。正如凤瑶能够猜到他的想法一样,他此刻也摸清了凤瑶的想法:“东西是你的,谁也抢不走。我们这就跟你去,把东西要回来。”
既然凤瑶不去告官,那就好办了。而且宋如海和朱氏一家,也确实过分了些。宋如山被风吹日晒的黝黑的老脸上,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爹,没凭没据,怎么去要啊?”就在严氏等人都站起来时,坐在最里头的宋青青却出声说道。只见大伙儿全都回头朝她看过来,眼皮一颤,扶着门站起来,“我是说,万一她们把东西藏起来了,没有人证物证,那该怎么办?”
宋如山愣了一下,有些沉思起来。严氏也不禁皱起眉头,想了想,说道:“以朱氏的Xing子,未必会如此吧?”却是想起刚才朱氏隔着墙头搭话,显然是承认了拿了凤瑶的东西。
“物证?我有。”凤瑶淡淡地看了宋青青一眼,隔着稀薄的月色,并未看清宋青青眼中的瑟缩。她自袖中取出一物,正是被小狐狸扯下来的碎布片:“我家养了一只小宠,这是它在朱氏的裤脚上撕下来的。”
物证已经有了,还缺什么?除非朱氏把那条裤子扔了。可是,朱氏有那么机灵吗?严氏等人心中想道。就在这时,只听隔壁又传来:“哎呀,娘,你穿这个真好看,这匹绸缎最衬你了。”
程氏的声音一惊一乍地传来,说不出的得意。而朱氏也得意地高声应道:“是吗?我也觉得。”自从拿了凤瑶的东西后,两人一不做二不休,又折回去把凤瑶的家里翻了个底朝天,竟然又翻出十几两碎银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