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只要留住阮越即可,乐得见他们斗嘴,如今见达成共识,本以为无事了,却没想到范老大又把自己不想做的、不会做的丢给了他,很是不满他这般发号施令的样子,闷声道:“我不知如何操持。”
“你读过那么多书,怎会连个婚礼如何举办都不知道!总之就交给你了!东西不够就找山底的官府要!”说着拍拍师爷的肩,大摇大摆地走去住的帐篷。
师爷嫌弃地掸掸肩膀,暗道这时倒说他读的书多了!转头吩咐几人将他们三人赶至俘虏堆中看好,便去做婚礼的准备了。
三人坐在一起,阮越不敢也不忍看女儿,阮唯怨着阮越,也不想与卫顾容讲话,卫顾容也不知应该开口说些什么,一时竟无言以对,气氛沉默且沉重。
对比之下,三人前方的匪众们倒是忙忙碌碌、热热闹闹,左边一个嚎着端来个桌子,右边一个嚷着差酒食。
阮越无视前方的人,率先打破僵局,痛心道:“唯儿,为父知你怨我,但我也是无法。那人……唉!”他想起范成大的举动,羞于再提,所有愤怒、怨怼都只能化作一个无奈的叹声。
阮唯没有答话,只把头埋在膝盖里,听着阮越叹气,听着匪众们叫嚷又是一件破衣裳,需要会做手工的来。
“为父之后若是能回去,自会辞了这官,到时便与你来往频繁,不需避嫌。你也只需记住,只要你原谅了爹,只要你愿意,你永远有娘家作为倚靠的。若是到时过得实在不顺畅,便回来多住几日罢!”阮越沉吟许久,才做出了这个重大决定。
做官是阮越青年时的理想,做一个为生民立命、铁面无私的好官是阮越一生的理想。而如今,他要提前放弃它。
阮唯偏头看着父亲,见他发鬓生了白发,眼尾下垂着皱了起来,恍然觉得父亲老了,比平日里看上去显得苍老多了。没有铁铸成的一般紧扣的嘴角,没有板起来像亘古不变的石头那样的脸,就像一个寻常的为子女担心的父亲。
“爹爹,唯儿不怪你。”她哽咽着抱住阮越,刚刚将眼泪抹上阮越的衣袖,双臂就被人捉着拉了起来。
“姑娘,姑娘,帮帮忙,配合一下。我家孩子还直望着我,我不能出事。”是那个带了小男孩的妇人,一脸小心翼翼,见阮唯一脸疑惑,又道,“姑娘,他们这些粗汉子使不来女子的活计,便让我来缝补衣裳,还有姑娘你的婚服,我,我要丈量一下姑娘你的尺寸。”
众目睽睽之下,她要丈量自己的尺寸?
阮唯羞得恨不能跳到山下去,气恼地将手臂抽出:“不!”
“知道姑娘你受委屈了,但是求姑娘你心善,发发慈悲,若是我做不好你的婚服,我儿子……呜呜……我儿子还在他们手中……”妇人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弄得阮唯不知所措。
妇人见阮唯迟疑,忙多加几句:“这婚服本就不可能新做,也就是拿些破旧衣服改改,样式本就不好看,要是再不合尺寸,我儿肯定要被打了……呜呜……”
“你、你别哭了……”
“姑娘你放心,我也就手在你身子边上大概丈量一下,有个大概,大概就好。”妇人半止住了哭,期待地看着阮唯,仿佛只要阮唯不答应就会又哭起来。
“不可挨着我!”阮唯恨恨跺脚。
“好好好!多谢姑娘,姑娘心善,一定有好报的。”妇人连连道谢,将阮唯双手抬平,以手掌丈量她的臂长。
心善就有好报?阮唯不禁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