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大夫人……你到底是我的丫头,还是母亲的?”
琳琅只憋得哑口无言。环月知琳琅委屈,遂来打圆场: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去回大夫人,打点好也就是了。可要邀朱小娘子与王小娘子一道?”
七娘拍手道:
“好丫头,快去!快去!让人在玉福楼留座!阿珠,来替我更衣。”
一时院内院外皆忙碌起来。小娘子一个心血来潮,折腾的都是下人们。房中的丫头倒罢了,收拾着裘衣、斗篷、手炉、手套,近身的茶水点心,香炉玩物,皆极尽周全。媳妇管事们自然张罗着车马、暖炉,又忙差了小厮去玉福楼留座。
七娘也是许久不曾出门了,自宫里回来,她也听话地待在家中。朱夫人自然知她闷不住,又闻说是姐妹们一起,遂准了她出门。她只让四个家院跟着,车夫身上也有功夫,又让阿珠、琳琅、环月都陪着。
近着年下,城中的生意人多,有汴京的,也有外来的,甚至还有不少胡人。人多了,不免杂乱,出门在外,小心一些总是不错。
玉福楼是汴京顶好的茶坊,达官显贵多爱来此。此处不比别的酒楼热闹,却是个清雅的去处。由于此处不供酒,生意人便不爱来了,久而久之,倒成了官宦人家青睐之处。
如此,常有文人出入,格调自然不同于别处。名家字画、珍宝古玩,也都陈列在此。玉福楼雅致,小娘子们自然也爱来,又可出门散心,又不必见着闲杂人等。
七娘在此处有几套专用的茶具、餐具,未免她在外不适,什么茶配什么壶,什么点心用什么碟,这些都是早嘱咐过的,只她自己不大在意罢了。
七娘坐在马车上,不知路过的是何处,只闻得外边一阵喧嚣。她伸出手指,挑了车帘一条缝,偷偷地瞧。
只见一个大汉,满脸络腮胡,看着怪下人的。只见他着一身粗布棉衣,裹得厚重,活像个滚圆的球。
七娘低声笑了笑,又听得那人高声道:
“买定离手啊!诶,诶,诶,不许改!别动!”
原是在赌钱,七娘蓦地觉得无趣。
“我同你们讲,”只听一清瘦赌徒道,“今年的春闱,必是陈酿夺魁了!可别不信!”
一听陈酿姓名,七娘忙又挑起帘子,一面让车夫停下。
那赌徒瞥着嘴,像是知道天大的秘密。他只接着道:
“他可是谢府的人!如今常跟着谢大人出入,那些考官敢不卖几分面子?”
长络腮胡的大汉哈哈大笑起来:
“你只知其一。陈酿入谢府,不过是给他家小娘子做先生,哪有那些体面?照你这样说,虞县的吴生,前几日还去郑仆射家教书呢!那他也夺魁了?”
那清瘦赌徒甩了甩袖子,不愿听他人的言论,好像挡他财路似的。
七娘放下帘子,思索片刻,原是开了春闱的赌局。这些赌徒,投机倒把,连严肃的春闱也能拿来赌,真是有辱斯文。不过七娘觉得,这倒有些意思。
听那些人的话,酿哥哥似乎是今年的热门。七娘得意地笑了笑,只向阿珠道:
“你去,一百两,压陈酿!”
“小娘子同这些粗人争什么?”琳琅劝道。
倒不是怕花钱,只是谢府小娘子出门,本就不宜张扬。这是朱夫人千叮呤万嘱咐的。
“给酿哥哥添个彩罢了!”七娘笑道,又催着阿珠去。
阿珠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慢悠悠地扫视过围观的人群。一手捻着裙子,拿了一百两银票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