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莨弟,可是如此?”
七娘重重点头。他生得好看,心眼也好,果然是雪中送炭的郓王啊!
她又偷偷瞧了朱凤英一眼,这个表姐,依旧一副不待见郓王的模样。
她适才还吃了人家的茶,夸过人家的茶技,眼下却是翻脸不认人,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许多年后,七娘时常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多也是忍俊不禁。
各方争执,滔滔不绝。这般不拘男女,只为着学问的论道,似乎只有在太学这一月,方聚得几回。
日后,论道众人或外出做官,或落第回乡,皆飘离四散。许多人,至此也再没见过了。
时近暮春,杨柳飞絮漫天,皆作了片片鹅毛,苍苍如也,翩翩俨然。
他家本是无情物,一任南飞又北飞。谢菱靠在窗前,伸手拂过。这些杨絮柳絮,竟是抓不住的。
钏儿正捧了金剪与素纸来,她悄然至谢菱身旁,轻声唤道:
“小娘子,你要的东西取来了。”
谢菱似是一惊,抬眼看向案头。金剪耀眼,素纸凄然,不觉间,她眼中竟包了一汪泪。
顾姨娘身为妾氏,谢菱本不得为她披麻戴孝。只是朱夫人怜谢菱孤苦,前三夜遂许她守灵。
既如此,谢菱只脱簪褪钗,换上素色衣裙。眼前的金剪素纸,正是为着剪些白花,左右在自己屋中祭一祭,也算尽得孝道。
她拿起金剪,忽想起顾姨娘的死因,又缓缓放下。
只闻她叹道:
“从前只道姨娘聒噪,骤然不在了,倒见出些念想来。”
钏儿只得在一旁安慰:
“小娘子节哀,人各有命,姨娘去了,也不必再看他们脸色过活。”
谢菱蹙蹙眉,伤心归伤心,可顾姨娘死得突然,其间必有隐情。
顾姨娘这样的人,怎会为失手杀了丫头而自尽?纵使珍儿真犯下大错,折磨她的法子多了去了,又何须亲自动手?
况且,家中对此事讳莫如深,丧事也只草草办了。到底是两条人命,想来,却是有些不合常理的。
谢菱又拿起金剪,细细剪起花来。便是再多疑问,眼下也只得埋在心底。
顾氏一死,家中虽无人为她惋惜,可那等死相着实吓人,谢府上下自是有些阴郁之态。
朱夫人的病亦逐渐好起来,这日正要往老夫人处请安,却遇上同来此处的周夫人。
周夫人早知她坐不住了,只上前笑脸相迎:
“现下瞧着,大嫂的病已然大好了?”
朱夫人亦笑道:
“难为你记挂着,也不是什么大病。本想再将养些时日,只是母亲怕弟妹操劳,才赶着我来重理家事。”
周夫人自然明白,上回不过是给朱夫人一个教训,并非有心惩戒。
她微笑着迎上去,妯娌二人遂携手往老夫人屋中走。
一时见着,老夫人又有些不好。想是她年纪大了,近来又听过血腥之事,只一味地经不得。
二位夫人忙上榻前伺候,又是喂药,又是递茶,一派的婆慈媳孝。
周夫人只道:
“这些年家中连年出事,还尽是血光之灾,便是康健如母亲,近年亦时常病下。媳妇想着,是否是冲撞了什么?”
朱夫人蹙眉:
“这是什么道理?”
周夫人看了看老夫人,又道:
“我知母亲不喜鬼神之说,只是心中不安,也私下寻人看过。咱们家多年不曾办喜事了,难免积下些阴气。”
老夫人听着不语,倒也不见生气。
周夫人遂接着道:
“不为别的,放眼咱们家的小郎君小娘子们,大多已是适婚年纪。如此拖着,只怕不妥。不如趁着此番,张罗起来,热热闹闹的也就是了。”
老夫人亦点点头。
她虽不信怪力乱神,可周夫人所言孙辈们的婚事,却是老夫人最挂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