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逼得卞大娘子有冤无处诉,是生生的折磨。
这三来么,面上看着,皆是谢菱的好心好处。于治家待人上,总算占得一席之地。
可世间之事,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
卞大娘子看着送来的衣物日用,饭食汤羹,与往日相较,到底不可同日而语。
可谢菱分明说的是增添用度啊!怎会如此?想是下边婆子丫头们克扣,有心作践!
也罢!她这样的身份,又奢求什么?便当做平民人家,勉强挨过度日,也就是了。
卞大娘子在内室兀自发呆,可帘子外,只闻得窸窸窣窣,似有人声。
两个丫头藏在帘后,推推拉拉,神情闪烁。
一黄衫丫头,生得一张圆脸,只道:
“还是你去吧!你向来最是伶俐,卞娘子问起来,你也好答话啊!”
话音未落,只见她将手中托盘,朝对方身上推。
另一个丫头着湖蓝褙子,身影高挑,像是北方人。
她忙拦着,道:
“不妥不妥!这样的东西,哪里好拿去?我嘴笨说不清,还是你去吧!”
黄衫丫头自是紧赶着推辞。
一来二去,她也不耐烦,只道:
“罢了!既是为难,不如咱们同去。”
穿褙子的丫头蹙眉望着盘中之物,似乎,也只得这个法子。
二人不情不愿,推推桑桑地进去。
一面道:
“娘子,且……且用饭吧!”
卞大娘子点点头,这才回神。
她正举起筷子,忽猛地愣住。
只见案头别无他物,唯一盏清粥,一碟水煮莴笋叶。
卞大娘子握筷的手直停在半空,一晌不曾言语。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敢是送错了吧?”只听卞大娘子低声道。
言语中,竟闻不出半丝底气!
黄衫丫头心直口快,道:
“我才先也如此说,谁知,却被送饭的婆子骂了一顿!”
卞大娘子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只强忍着。
她道:
“她们骂什么了?”
黄衫丫头言语闪烁,赔笑道:
“骂人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娘子别打听了,没来由地生气。”
卞大娘子看了她一眼,只道:
“是否说,我不识抬举,得寸进尺?”
黄衫丫头揉着裙带,咬着唇,蹙眉不语。
卞大娘子又道:
“或许,更难听些吧!”
婆子们聚在一处,最爱嚼舌根。
卞大娘子从前的身份,她们自然知道。
所谓更难听的话,不过是揭她老底,拿从良之前说事。
这样的话,丫头们自不敢转达。卞大娘子虽猜的七七八八,她自己又如何好说出来?
她摇了摇头,又执起筷子,夹了一叶菜吃。
谁知刚入口,卞大娘子便都吐了出来。
这还夹着生呢!
她蓦地惊诧,转眼间,忙拿调羹搅动清粥。
果不其然!仔细瞧去,碗底还沉着些许泥沙。这要吃下去,没病也折腾出病来。
卞大娘子双手颤抖,只惊得面色苍白。房中一片鸦雀无声,丫头们沉沉低着头,谁也不敢说些什么。
恰此时,调羹忽从卞大娘子手中滑落,叮铃一声,激得她猛然回神。
便是婆子们有心作践,可谢菱身为主母,俱被蒙在鼓里么?
从前种种,卞大娘子因着自己的身份,能忍则忍。可此番也太过了些!
她一把抓住丫头的衣袖,颤抖道:
“这些事,可同谢娘子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