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光是个心机深的人，故意要点破，苦笑道：“难为她这个时候对我不抛弃、不放弃……”

常涛听了，赶紧去看实习律师的表情，见她毫无反应，心想，还好，这傻孩子，初出社会，不甚精明，她并没有听出马光的弦外之音来嘛。

反正在这个阶段，律师会见是不允许提具体案情的，而且常涛也是有心，成心要把话题从颜薇身上引开，便跟马光瞎聊：“不抛弃、不放弃，不是许三多的名言吗？你也熟？”

马光便说：“从前在监狱里，陪着犯人看过好多次了，都快看吐了。”

常涛笑道：“可不，多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腻。”

马光便扯开了话匣子，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我们的苦处，你们当律师的，还是很自由的，哪像我这破工作，真特么不是人干的。监狱里都关些什么人呀？形形色色的罪犯，杀人、抢劫、盗窃、强奸、诈骗……应有尽有，关的都是这些人渣……”

常涛心想：“你就骂吧，反正用不了多久，你也要从看守所转去监狱了，光荣地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马光并未察觉常涛的心思，还在说呢：“而且坏的各有特色，不夸张的说，这些坏人，心理都变态，我们就天天跟这帮子变态打交道。真的，监狱里关的可不是一群绵羊，而是一群心理变态随时可以咬你一口的恶狼！有首歌是怎么唱的来着？朋友来了有美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是猎枪！对付豺狼，你能说服教育？只有猎枪才是硬道理！对付恶人，你只有比他更恶！可是听听社会上那些骂我们狱警的人，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人权、正义、甚至说什么，犯了罪已经受到了法律的惩罚……”

常涛频频点头，倒没听出马光说的有什么不对。

旁边的实习律师不乐意了，因为马光在骂什么“大言不惭”，什么关于人权啦、关于正义啦，这些词汇，通常都出自我们律师之口嘛——并且也是这位实习律师一贯坚守的理念。

因此，实习律师不禁反驳道：“不好意思，我插一句话。对于这些关押在监狱里面的犯人来说，法院已经对他们的罪行作出判决了呀，不就是代表着，他的犯罪行为已经受到了法律的惩罚了吗？”

马光一听，干脆直接爆粗口了：“KAO!判决一念，就算受到法律的惩罚了？你怎么不换个角度思考呢？如果那些被骗的、被抢的、被杀的、被强奸的是你；或是你的家人、你的朋友，结果法院一判，监狱一关，好吃好喝几年出来了，甚至你可以惊奇的发现，伤害你的人红光满面、精神抖擞，那时你还会称赞我们的监狱是花园，花园的犯人真鲜艳吗？你还会感激文明执法、人性化管理就是好？并且你知道吗，就拿我们单位来说，一个干警要管20名罪犯！你想想这是个什么概念？抓一个罪犯，特别是危险的暴力犯，公安警察要出动多少人？一个罪犯要面对多少个警察？可是判了之后给关到监狱里，情况就完全反过来了，是一个警察要面对多名罪犯！我们狱警的心理压力、工作压力得有多大？最要命的是，我们的付出，跟我们的所得，根本就特么不成正比！”

实习律师不以为然，说道：“那也不能索贿受贿呀！也不能虐待犯人呀！”

常涛听这小实习律师净说那些马光不爱听的，便有点不高兴了，心想，你算干嘛地呀？咱俩谁是主角呀？你这个小配角居然比我这个大主角台词还要多，像话嘛你？真不懂事！并且跟委托人的关系全让你给破坏了！眼看就不和谐了！

常涛便给小实习律师使眼色，不让她再往下说。

马光也很不满意，心说，你**，再**，你要是我手下的犯人，整残你！

马光见常涛还挺识趣的，便收起不悦，继续口若悬河起来：“如果一个犯人在你的班上跑了，假如你是当官的，你就要丢官了；假如你是基层民警，你就得换囚服进去了。犯人想跑是肯定的，我们只好累死累活地看着他们，无论如何也得把他们给看住了。这就是为什么有人说我们不近人情的原因，我们也是没办法！如果近人情，就等于给犯人脱逃的机会。天冷了，我们得保障他们的棉服供应；每周都得给他们改善伙食；定期还要给他们发奖金；等他们出去了，还会有那么一部分人，用不了多久就又得见面。而且他们郁闷了我们还要做思想工作，要不然罪犯大都是头脑简单的，想不开了在你的班上惹事生非，回头倒霉的还是我们狱警！过年的时候我们也得呆在监狱里面过，我们也有父母、有家人，我们没有犯什么罪，却只能牺牲自己与亲人相处的时间，来陪这样一群人！换你你愿意来？我说这些，是想让你们了解，我们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