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出了门外,岚儿赶紧迎上前去,拉着她的手来到院中大树旁,一向不怎么爱打听的夏吟竟也在那里。左右看看没人,岚儿才压低声音问道:“茯苓姐姐,娘娘她……是怎么了?”娘娘走进来的时候,脸色惨白,额头上干涸的血迹和淤黑的伤痕就已经够吓人了,进屋之后噼里啪啦的不知道还砸了多少东西,更别说那悲鸣般的哭声和尖锐的笑声,在院子里都能听到,吓得她直起鸡皮疙瘩了!
夏吟也柔声说道:“茯苓,我们也是担心娘娘,更怕自己嘴笨,哪句话不小心说错了,惹怒了娘娘。”
茯苓轻轻摇头,回道:“你们别太担心了,主子只是?累了,今晚都别进去打扰了,屋里的东西明日再收拾吧。”说完茯苓也不等二人回话,转身回了自己的屋。
岚儿轻哼一声:“这般小气,还怕谁和她争宠不成!”说完也讪讪的回屋去了。
夏吟回头再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里面没有烛光,也再没传出哭泣之声,安静得可怕。
明府
月明星稀,夏夜清风拂面,回廊后的花厅里不时传来谈笑声。偌大的院子里遍植凤仙,娇嫩的花随风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可惜月影下的人恨不得马上离开,迈出去的脚因为母亲下午的苦苦哀求,不得不停下。
明泽双手环在胸前,站在回廊的转角处,久久的立着,虽然没有离开,却也不肯走向那热闹的花厅,其实他来不来,根本没人在乎,这么多年了,母亲还没有看透吗?这座明宅里,没有他们母子的位置,她争什么?夺什么?又凭什么?她把他当木偶,当工具,根本不会去在乎他的感受,她只想着她自己。最可笑的是,她太高估他了,他在这个家里什么都不是。
——她的安危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脑子里忽然响起青枫雨夜时的那句话,闪电下那抹耀眼的如花笑颜,明泽轻笑,她还是比他幸运,起码有值得守护的亲人。今天他当值,随着皇上和楼相一起去御花园,旁观了那出落水闹剧,别说宫里,哪座大宅院子里,没有这些看得见看不见的“意外”。只是最后离开时青枫如行尸走肉般的背影,让明泽心生怜惜。
“明泽。”
身后透着淡淡兴奋的男声响起,明泽剑眉微蹙,抬脚就走,这个家里会叫他的,只有他。而他并不想和他“废话”。
刚要走开,高大的身影迅速堵在他面前,明荐一幅熟稔的样子笑道:“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们兄弟俩喝一杯?”
被明荐堵了个正着,明泽知道这次不理他是不行了,淡淡的回了一句:“明天还要当值。”说完转走就想走。
伸手抓住明泽肩头,明荐叹道:“明泽,我们是兄弟?”
兄弟?明泽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声回道:“我可没有这个福分。”他高攀不起!明泽冷漠的背过身去,显然是不想再和他说下去,明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出来找明荐的明家三小姐明珠看着明泽这般不知好歹,扬声说道:“哥,你何必理他?不过是个卑贱的妾所生的孩子。”
明泽背影一僵,迈开步子朝着大门的方向疾步而去。
“明珠!”明荐冷呵一声,明珠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但也知道再说下去哥哥要生气了,紧紧的拉着明荐的胳膊不让他追出气,明珠娇声道:“好啦,我不说了还不行嘛,母亲一直叨念着你怎么还没回来呢,奶奶肯定等急了,快走吧,别理他了,晚了爹爹该生气了。”
明泽早已走得没了踪影,小妹又一个劲得拽着他,明荐无奈,只得随着明珠朝花厅走起。唉,今日是奶奶寿辰,他要想想,如何帮明泽开脱才好。
辰时
各宫各殿到门缓缓打开,新的一天开始了。岚儿一边指挥着宫女们打扫院子,修剪花枝,一边看向茯苓的房间,平日里这般时候,茯苓应该起身准备给主子梳洗了,现在还没有动静,要不要去叫她?还在思量着,主屋的门忽然打开了,青枫缓步走了出来。
青枫一袭冰蓝长裙,腰配青玉环配,发鬓间插了一直白玉步摇,随着她的优雅的脚步,及膝长发,绚烂裙脚画出飘逸的弧度,如一清冽的凉风,徐徐吹来。青枫走到庭院中间,宫女们才回过神来,跪地请安道:“娘娘金安。”
青枫没看这跪了一地的奴才,扫了一眼虽然精心护理,但是花期将过逐渐凋零的芍药上,伸手摘了一朵花在手里把玩,青枫低声说道:“都退下吧。”
“是。”
“岚儿。”岚儿才退出两步,青枫一声低唤,让她不得不再次迎上去:“奴婢在。”
青枫轻抚着花瓣,久久不说话,岚儿心里纳闷,悄悄抬头看去,正好看见一朵半残的芍药飘下,跌落到自己脚边,青枫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命人把院前的芍药全都铲了。”
“娘娘!”岚儿大惊,急道:“娘娘,这花铲不得!”且不说这花是当年淑妃娘娘最好之物,单就皇上在这芍药身上花的心思,就没人敢动它啊!
“为何?”
“这是……这是皇上特意……”青枫微微俯身,伴随着淡淡的幽香一起袭来的压迫感,让岚儿的心颤得说不下去。
“特意为淑妃选的是吗?”青枫伸出手,轻捏岚儿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对上岚儿慌张的眼眸,青枫唇角轻扬,柔声说道:“好好看看皇上赐的殿名,这里早已不是姝云宫,更没有什么淑妃。岚儿,你要记住,你是我宫里的人,主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才是好奴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