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楼这么高,你若是躺在床上懒得动,用这个最方便。”
“……”萧怜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她昨天还不是前天,反正不管什么时候,曾经把这个绳子绕在手腕上来着……
星月楼名冠神都果然不是吹的,客房服务做得极为到位,不但送上来丰盛的早餐,还有一应浣洗用的温水,香花和面巾。
那早餐是直接用一只下面加了木轮的小几推上来的,该是知道这上面住着的人有多懒,或者有多累,连床都下不去了。
几个小丫头将一应事物放在屋内,对着帐子里面的人说了句“贵客请慢用”,便悄然退出,带上了门。
那帐子蹭的被掀开,露出萧怜饿狼扑食一般的脸,趴在床上,伸手也不管都是些什么,先吃了再说。
刚要送进嘴里,却被一只手给抢了去。
“喂,你干什么?”
“茯苓糕,我的。”
“……”
等萧怜风卷残云地将所有包子、米粥、小菜吃了个精光,再看胜楚衣,也将那一盘五颜六色的精致糕点吃得一点不剩,她就噗嗤一声乐了。
“你笑什么?没见过国师吃东西?”
萧怜咯咯咯笑个不停,“原来你爱吃甜的?”
胜楚衣无可奈何地看向别处,不理她。
她就笑得更欢,“原来你爱吃甜的!你这么大个人,竟然是爱吃甜的!哈哈哈哈哈……!”
萧怜两只手揪着胜楚衣的脸,晃他的头,“你好萌,你好萌,你好萌啊!”
胜楚衣由着她晃了半天,才将那两只小爪子拿下来,“萌是什么?”
“嗯,就是说你可爱?”
“亲爱的,是什么?”
“说明我喜欢你。”
“苏轼是哪国人?”
“啊,宋国人。”
“蛋糕是何物?为何要用蜡烛庆生?”
“……”
“萧怜,你是不是还有些事忘了对我说?”他心知肚明她是穿越而来,却坏坏地想逼她招供。
“我……”
萧怜眼珠子一转,“胜楚衣,你是不是也有些事忘了告诉我?”
“……”
白莲圣女!八千后宫!他忘了说的事还真多!
胜楚衣立刻没脾气了。
“算了,当我没问。”
他让步了,萧怜却不干了,“啊!胜楚衣!居然一诈就诈出来了,你果然还有事瞒着我!”
“没有,哪儿有啊。”
“就有!”
“没有,真的没有。”
“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萧怜反败为胜,见好就收,悄悄抹了把汗。
我跟你在床上滚成这个样子,如果这个时候告诉你,我就是那个你当成亲闺女养大的孩子,胜楚衣,你会不会恨得立刻挥刀自宫?
两人各怀心怀鬼胎,萧怜趁着现在有点凉,麻利地逃下床去梳洗,待到散着长发坐在妆台前,看向镜中的自己,却忽然觉得有些不认识了,那是她吗?她这张脸什么时候开始,艳得像个妖精?
她对着镜子出神良久,猛然间发现身后的胜楚衣也直勾勾地透过镜子在盯着她。
萧怜觉得好危险,随手抓了梳子在头发上拢了拢,随便寻个话题,“别人都叫圣尊,为何当年唯独你称芳尊?”
“因为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圣人,只是一个闲人,一棵树下坐的太久,身上就染了木兰香。”
胜楚衣接过梳子,替她一下一下慢慢将黑发从发根顺到发梢。
“如果阿莲能长大,她会不会有可能跟我很像?”
身后的人从镜中看向她,该是想了想,“有可能。”
“那假如她还活着,你会……”
“我会亲手将她送上神坛,再回头将你抢回广木兰神宫。”胜楚衣不耐烦,便先答了。“以后不要再问这种问题,我没你那么变态。”我不知比你变态多少倍!
“你就对九幽天那个破神那么忠诚?”
胜楚衣手中的梳子平稳地在她发间滑过,双手如一池春水般温柔,“九幽天从来不是我的神,但是嫁与九幽天,终生侍奉神祗,是圣女的命。她是她,你是你,世上已再无白莲圣女,你也无需再为她操心。”
咯嘣,萧怜手里刚拿起来的珠花硬是给掰断了。
“那你就没问过她到底想不想做这个圣女,这个神皇?”
胜楚衣察觉到了血腥味,拾起她的手,“你怎么了?”
萧怜甩开他,“神都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好玩的,我要去见父皇了。”
“怜怜……”
萧怜站起来,甩开胜楚衣就要去换男装,可刚走了两步,双腿打转,差点跌倒,又被人从身后捞了起来。
“你这个样子,如何去见驾?”
“胜楚衣!你就是个王八蛋!”
“怜怜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赖皮!混蛋!王八蛋!畜生!放开我……”
“既然神都没什么好玩的,怜怜就哪儿都别去了。”
哗啦!
妆台上的一应事物全数推落在地,萧怜的背被重重撞到铜镜上,胜楚衣轻衔了她的耳垂,双眼却看向镜中的自己。
堕入深渊,白衣褪尽,就再也回不去了,不如就在这地狱深处,逍遥纵情好了!
从妆台到床上,又从床上到地上,再从地上到桌上,十二楼的熏风从露台吹送进来,掀起满室的暗香。
她每次想要逃走,都能被他的情网捕获,而且越是挣扎,就纠缠地越凌乱。
“胜楚衣,你是不是对我用了什么妖法?”萧怜已经生无可恋了,半死地趴在一张榻上哼唧,一只胳膊无力地垂着,指尖刚好触及红木的地面,她落在这个魔头手里,只怕是再也没机会活着走下十二楼了。
“没有。”胜楚衣不假思索,神色餍足,衣衫缭乱地倚在榻上,看着她笑。
“肯定有!”
胜楚衣想了想,觉得说谎这种事,可能会上瘾,必须克制,于是有些干涩道:“不过是鲛人天生的惑心之术,可强迫身边的人共情而已。”
“你……,你果然是个妖怪!”
萧怜奋起,噼里啪啦一顿乱捶。
“怜怜,怜怜听我说,”他只好那张老脸耍赖地哄她,“鲛人的先祖,在海上迷惑和诱捕猎物,用的便是惑心和歌声。惑心的本能与生俱来,无法控制,只能压抑。”
他凑近她,冰凉的鼻尖在她滑溜溜的脸蛋上掠过,“只是,与你在一处,心动情动,你让我如何压抑?”
“你放了我吧,我快要死了……”
“我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我想洗澡。”
“好啊,本座和怜怜一起。”
“……”
萧怜在被胜楚衣扛走的最后一刻,绝望地抓了一下床头那只呼叫客房服务的绳子,最后就被扔进了大木桶中。
两个人挤在一处,木桶就显得有些局促,浮着花瓣的水不停的漾出来,溅了一地。
萧怜猛地从水中钻出头来,“停!有人敲门!”
“不管他。”
“我刚才叫了吃的,我饿了。”
“好,我替你去拿。”胜楚衣有些不情愿地起身。
“不用了,我自己去。”萧怜按住他,从水中麻利地站起来,拔腿就想走,忽然觉得戏要做足,于是又俯身吻了那魔头一下,顺便指尖在他胸口撩过,“乖乖等我。”
胜楚衣就靠向木桶的另一头,两眼一弯,“好。”
他修长的手指敲着木桶的边缘,笑意深深地看着萧怜裹了他的衣裳,一只软脚虾的模样,故作从容地走出氤氲的水汽,穿过重重纱帐,再没回头。
……
此时,一辆挂着十六只銮铃的精致马车,正缓缓向星月楼方向驶来。
车厢的帘子被掀起一角,里面是乌溜溜的两只眼睛,嵌在一张粉团子般的小脸上。
梨棠趴在千渊的肩膀上,向外张望,眼睛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梁婉坐在千渊对面,阴着脸,“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
“你们不是要找萧怜吗?本宫带你们去。”
“你不要妄想用郡主威胁我们爷,有什么事,若是好好与他商量,他或许还听得进去,你若是玩横的,再将他惹毛了,就不是龙阳散那么简单了。”
千渊脸在幽暗的车厢内,如同一颗夜明珠一般,透着淡淡的光,被萧怜掐过的地方不知为何始终有点隐隐作痛,“上一次,本宫只是想会一会妖魔国师胜楚衣,却没想到引出了个萧怜。不过没关系,她比那国师,有趣多了。”
这时,梨棠站在他的腿上跳,“大姨妈,辣个,是神摸?”
千渊耐着性子看出去,“那个是杂耍。”
梨棠又指着另一处,“辣个,是神摸?”
“那个也是杂耍。”
“还有辣个,是神摸?”
“还是杂耍。”
砰!
车厢顶上,一声巨响,有重物从高空落了下来,刚好砸到了马车。
车里瞬间安静,之后梨棠嫩得滴水的声音响起,指着车顶,“是神摸?”
咔嚓,车厢顶上被人用手指硬生生掏开一个窟窿,露出萧怜明艳的脸,“棠棠,是爹爹!”
千渊冷若浮冰的脸微微扬起,抬手五指快如闪电,冲破车厢,抓了萧怜的靴子,立时将人整个给拽了下来,“萧云极,本宫的马车很贵的!”
萧怜落在车厢的地板上,立时就被梨棠糊了一脸口水,之后两只小胖手捧着她的脸,仿佛好久没见快要认不出了一样,黑葡萄一样水当当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甜甜地唤道:“爹爹——!”
之后也不管她爬没爬起来,就扯着衣领往她怀里钻。
“日月笙,你又偷我的棠棠!”萧怜索性坐在地板上,抱着梨棠。
“是她自己黏上来的!”千渊端然坐着,俯视着地上的娘俩。
梁婉扑通一声跪下,“爷饶命,棠儿说要找您和国师,不管怎么哄都不肯吃不肯睡,妾身无奈,就只好带她出来了,没想到走到半路,就被白圣手给捉了。”
萧怜狠狠地拍了梁婉的脑袋,“你好大的主意!就你那点本事,还敢带着棠棠出门!”
千渊悠闲道:“她本事再大,本宫若是想抓人,谁都逃不掉。”他随手整理了一下被梨棠蹬得乱七八糟的衣袍,“不过这次,是你家小妞自己送上门的,本宫倒是避之不及,既然亲爹从天而降,就赶紧将这活宝收好,本宫……本宫的衣裳,全是口水和鞋印,换都换不及!”
萧怜心肝宝贝地抱着梨棠,在梁婉的位置上坐下,就由着梁婉在地上跪着,“日月笙,你会那么好心?”
“萧云极,你现在与梨棠一并落入本宫手中,便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本宫赐你的恩典,你全都小心收着便是。”
萧怜嘴一撇,“你是太子,我也是太子,装什么装,告诉你,爷不稀罕!”
她刚说完,肚子便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很长一声。
车厢里立时静极了。
梨棠暖融融、甜蜜蜜的在她怀里开口道:“爹爹肚肚饿——呐。”
之后那张小嘴,就连并着巴掌大的小脸,全被萧怜给捂了起来。
千渊坐在对面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没有亲自动手,把那爪子从梨棠脸上拿下来,“好了!先请云极太子吃个便饭。”
“停车,我自己会去找吃的!”
“本宫不放人,你以为你下得去这辆车吗?”
千渊如水的目光静静停留在梨棠胖嘟嘟的小脸蛋上,萧怜就怂了,将怀里的小人儿紧了紧,“吃就吃!”
梨棠认真点点头,“七就七!”
千渊也懒得再接她的话茬,转而用一根手指掀了窗帘,望向车外,繁华夜色,车水马龙,出门带着女人孩子一大堆的,真是烦啊!
他的手指在窗棱上敲了一下,对外面驾车的白圣手道:“瀚海。”
“是,殿下。”
……
千渊所说的瀚海,是一艘大船。
一艘停靠在神皇殿脚下,第一城大御码头附近的奢华大船。
一艘用来开饭店的船!
一行人先上了摆渡的小船入海,再登临大船,小二引路入了二楼船头的雅间,星夜之下,颇有凭海临风之感。
此时被神都夜色包围的碧波湾,如一块镶金翡翠,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梨棠生在内陆,长在内陆,如今第一次坐船在海水上飘飘悠悠,加上周遭的宁静美景,立时兴奋极了,开心地满舱跑来跑去。
萧怜生怕她掉进海里去,就算有梁婉身前身后跟着跑,她那双眼睛也没离开梨棠半点。
千渊坐在她对面,平静地如同外面夜色中的海湾,看不出一点情绪,“梨棠郡主,是你的孩子?”
“不是我的是谁的?”
千渊的睫毛便向下垂了一些,灯火下,掩了双瞳中的神色。
“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不知道。”萧怜忙着盯着梨棠,随口胡诌。
“璇玑城纨绔之首,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千渊亲手斟了一杯酒,立在一旁的白圣手便双手捧了,给萧怜递了过去。
萧怜提防着他,“谢了,不喝了。”
千渊也不勉强,“秋风起后,海上入夜寒凉,只是一杯暖身的姜酒,云极太子多虑了。”说完,自己那一杯,自顾自饮了。
“说不喝,就不喝,谅你也不会堕落到在饭菜中投毒这种下三滥地步。”
“萧云极,你既然知道本宫不削于此,为何不敢喝本宫的酒?”
“咳,酒醉伤身,喝酒误事。”萧怜酒量很好,但是她不敢喝,因为她很明白自己是个酒后无德的人,这个千渊太子生得这么嫩,她很难保证自己喝醉了不再掐他的脸。
没多久,便有侍女进了雅间上菜,海上用餐,自然吃的尽是各式海鲜。
先是一人一盏鱼翅羹暖胃,接着便是两人面前各奉上一只小碟,上面摆了三片洁白通透的生鱼片,萧怜只看了一眼,便想起千渊的脸。
“朔方北陆内地,想必即使是皇族,要吃上一次新鲜的海产,也是要颇费一番周章吧,所以今日,本宫就专门请云极太子尝尝神都的海味。”
萧怜撇了撇嘴,“说的好像你们孔雀王朝有海一样!”
“我朝的确无海,但家师常年住在神都,本宫每月都要赴神都受教,这神都,也算是本宫的第二个家了。”
萧怜提筷瞄着面前那三片薄薄的鱼肉,“只怕千渊太子若是想要,将这神皇殿当成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的确如此。”他倒是毫不谦虚,也毫不遮掩,提筷小心夹起一片那个薄薄嫩嫩的生鱼片,“极乐豚,鱼胆剧毒,一滴足以杀死一头战象,但这鱼肉,却是鲜美非常,乃世间极致。只是若是杀鱼的厨子稍有不慎,杀鱼的时候弄破了鱼胆,令鱼肉沾染了胆汁,这极致的美味就是将人送上极乐的毒药,不知云极太子敢不敢试上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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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神都七日游。
千渊请吃海鲜全席,国师包住五星酒店。
约吗?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