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萧铭起得更早的是母亲何慧，何慧在纸厂家属院外的副食摊六点就要开始营业，所以她必须要五点起来准备还有给早归的丈夫已经要念书的儿子准备饭食。

母亲和妻子最伟大的气质在这个时候表现得淋淋尽致。

“今天怎么这么早？”何慧有些惊讶，平时儿子都是六点半起来，拿两个包子冲冲到学校赶早自习。

“出去锻炼下。”萧铭找了一双有些发黄的运动鞋穿在脚上。

“那么冷的天，你穿这么少？”何慧赶紧说道：“我给你拿件羽绒衣。”

江城的冬天潮湿阴冷，早上气温能够低到零下两三度，地面上还有结了凝子。

“不用，早餐也不用管我，我去学校吃。”

就在萧铭准备出门的时候，萧建强也夜班回来了，他脸色蜡黄情绪不太好。

在门口的萧铭隐隐约约听见萧建强在同何慧说。

“厂里要优化污水处理车间，说要升级改造污水处理设备以达到现在的环保标准，还要引进德国的设备和大学生人才，我们这些不懂技术的老员工要被优化了。”

优化，是纸厂员工对下岗自嘲的说法。

所谓的优化，就是把不符合本岗位的员工调整到其他岗位。而其他岗位通常会比现在的岗位更辛苦，更不健康，待遇也更低，很多员工受不了会主动申请辞职。主动申请辞职，纸厂当然就不用进行任何补偿。

纸厂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员工主动辞职，节约厂里的成本。

一听到“优化”两个字，何慧大吃一惊，急忙说道：“你怎么会被优化！你是污水处理车间的技术骨干，怎么会被优化。”

何慧急得要哭出来了，副食店一个月的纯利润只有两千多块，加上萧建强五千左右的工资（实际拿到手有四千多），扣除何慧自己个人每月一千多买社保，家里的生活勉勉强强。

现在物价越来越高，儿子要念高中，未来还要念大学交学费。要是萧建强被优化了，这个家的收入就会减少很多，未来该怎么办？

“去什么车间？”何慧追问道，她知道再苦再累萧建强都不会辞职，他不是不愿意辞职而是不敢辞职，他只有纸厂车间这么一点技术，没学历没文化，辞职了能够做什么？

“原材料车间，烧碱池。”萧建强说道：“工资虽然也是五千块一个月，但是有夜间补助，我多上几个夜班就能够把钱给补回来。”

“烧碱池？”何慧惊呼一声，“不行，你不能去烧碱池！这个地方对身体的危害太大了，咱们楼上的老李就是在烧碱池工作，最后整个肺都坏掉了。前年才走，年纪轻轻才四十三岁，你也知道他走的时候有多痛苦。”

何慧开始掉眼泪，“不行！我不许你去烧碱池工作！”

“没事，我会做好保护措施。”萧建强宽慰这何慧，他怎么不知道烧碱池的危害大，在里面工作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死于肺病，但是有什么办法，孩子还那么小，他们还要生活。

在门口的萧铭听到这里穿鞋的动作有些僵硬，过去自己糊涂生活在虚拟世界中，当真的面对现实，他就被无形的压力压得踹不过气。

既然重新开始生活，为不能再过这种苦日子？

萧铭深吸一口，绝对不能再过那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