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恙——”
“嗯?”
许明意望着他,眼睛里有些好奇,更多是不加掩饰的笑意:“我发觉你似乎……总能猜得到我想做什么。”
或者说,他总是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吗?
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吴恙的神思突然有些漂浮不定。
他也并不是总能猜得到的……
比如……
少年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未来得及开口时,便见她指向河对岸的街市,道:“我从前常来魏汤河这一带,记得那里有几家好吃的酒楼,虽不大,手艺却都还不错——”
说着,转过头朝他说道:“走,我请你吃顿饭当作答谢。”
又要请他吃饭?
总被小姑娘请吃饭,世家出身的少年难免觉得有些不妥。
但转念一想,据闻前镇国公世子夫人,当年在看中了许世子的美色之后,便是硬生生拿银子把人给砸到了手……
虽说他也实在无需昭昭拿什么银子来砸,但想来……给人花银子,或是昭昭家中祖传拿来表示喜欢的方式之一?
“走啊。”
已经上了桥的女孩子见他没跟上,朝他招了招手。
金炽日光下,女孩子本就秾丽的五官愈发有种近乎灼人的明艳。
少年神情滞然一瞬,复才抬脚跟上。
……
天色渐渐暗下。
一整日,身体不适的庆明帝都未能出养心殿。
太子虽轻易不敢往这位父皇跟前凑,但得知了父皇病下的消息,却也不能装傻,半个时辰前特来了养心殿探望侍奉。
恰逢几位大臣前来禀事。
虽说皇帝病着,出于人道考虑不宜此时前来搅扰,但若不是实在着急,谁又愿意背这等名声?
起初庆明帝尚能冷静地听着。
待到了后面,一个又一个棘手头痛的问题抛出来,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足以叫局面变得更糟糕,庆明帝的情绪便开始逐渐崩坏了:“……大大小小什么事情都要让朕来解决,难道朝中百官便没一个有用的了吗!”
看着被皇帝砸在地上的奏折,大臣们敢怒不敢言。
没一个有用的?
他们分明就是太有用了。
否则陛下这会儿多半已经挪地儿了。
“朕要的是解决这些麻烦的对策——”看着一声不吭的几个大臣,庆明帝竭力压制着怒意。
对策?
先前他们劝阻陛下不可对洞乌出兵时,陛下也没听啊。
许多事皆是一连串的,有了引子,才会勾出后续许多麻烦。
且说句不文雅的话,现下便是要他们来帮着想办法擦屁股——那倒是给他们纸啊!
手里空空如也,拿什么擦?
看着有苦难言的大臣们,一旁毫无存在感的太子,心情也很复杂。
先前他觉得父皇配不上皇后娘娘。
现在他又觉得父皇配不上这些大臣们。
总而言之,脑子里不敬不孝的想法竟越来越多了……
面对一道道难题,到底也没能议出什么十分有用的对策来,大臣们离去后,庆明帝拿手紧紧按着太阳穴的位置,闭着眼睛道:“晟儿也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
太子行礼后,缓缓退了出去。
他的动静一向又轻又慢,一直紧紧闭着眼睛的庆明帝根本没抬眼去看,太子刚退至帘栊旁,就听得一阵玉器瓷器碎裂的声响自身后传来。
“一群废物!”
“平日里同朕作对时一个比一个能耐……真等要用到他们的时候,根本拿不出像样的主意来!”
“我看他们根本是存心的,存心想看朕的笑话……这群人最擅长见风使舵,说不定暗中早就另投了新主!”
听着这一句句满是戾气之言,太子吓得呼吸都屏住,一步步往前走着没敢回头。
“陛下息怒……您这头痛症可万不能再动怒了。”李吉上前劝道。
“太医署那些庸医也同样没一个顶用的……”一番发作后,庆明帝显然是头疼的愈发严重了,咬着牙道:“让乔必应过来给朕切脉……”
隐隐听得半个人名的太子有些疑惑。
父皇方才似乎说了一个乔姓人名?
可他并不记得太医署里有姓乔的太医……
他之所以能这般笃定,自然也是有原因的,这些年来数他跟太医署里的人打交道打得最多,上到太医署里哪位太医徒有虚名下药太重,下到哪位太医一把年纪还未娶妻,这些他都清清楚楚。
庆明帝头脑昏昏之际说出了那个名字,李吉下意识地看向太子离去的方向。
男孩子的衣角已经消失在了殿外。
李吉这才低声道:“奴这就想法子让人过来……”
按说开药治病,的确是该面诊的,单靠死方子总归不可取。
庆明帝被扶着在榻上躺了下去。
有两名内监被叫进了殿中收拾地上的狼藉。
砸去的摆件儿需要及时换上,两刻钟后,便有宫人抬了两只朱漆木箱过来。
一盏茶的工夫有余,木箱被重新抬了出来。
看着那仿佛一轻一重的漆木箱,守在殿外的一名内监眼睛微闪。
这时恰有管事太监从内殿行出:“陛下如今听不得半点聒噪,都给我守远些,仔细着些,莫要闹出什么动静来。”
宫人们低声应“是”。
也已到了换值的时辰,众人皆将动作放得极轻。
那名内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养心殿,身影极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半个时辰后,玉坤宫内殿中,有宫女在皇后耳边低声说道:“娘娘,小晨子来了,说是有要事要亲自向娘娘禀明……”